蔡华先

民间与荠菜有关的俗语很多，比如“春食荠菜鲜”“三月三，荠菜当灵丹”。描写荠菜的古诗词也很多，比如辛弃疾的“春在溪头荠菜花”，郑板桥的“三春荠菜饶有味”。这些俗语和诗词很容易固化我们的思维，以为荠菜只能在春天里采摘，以为只有春天里刚萌发的荠菜是最鲜美的。在很多人眼里，也就把挖荠菜当作清明前后踏青出游的必备项目之一。

的确，作为春之使者，荠菜是第一批在春天冒头的野菜，被人们称为“报春菜”。这个时候的荠菜，也是春日里大自然最好的馈赠之一。因为这时的荠菜蓄积了一个冬天的雨雪滋润，得天地之精华，正是生长的最佳季节，是最鲜嫩的时候，味道特别好，有人因此评价说荠菜是“春蔬第一鲜”。

其实，很多人不知道的是，秋来荠菜自芳菲。真正会吃荠菜的人都知道，荠菜两头鲜，深秋初冬时节的荠菜也是非常肥美的，其肥美程度不亚于春天的时候。

天气预报说很快就会有较强冷空气到来，而且很可能伴有降雪。于是周末趁着天气晴好，来到樱桃园里，采挖今年的最后一次荠菜。

正是初冬时候，昨晚一夜晴空，樱桃园里一地霜华。樱桃园里插空栽种的茄子、辣椒等经过几番霜打，早已失去水分，见此情景，我不由得想起一句俗语：霜打的茄子——蔫了。

当然，我此行的目的在于荠菜，对于被霜打的茄子、辣椒也没有太多关注，而是专心挖我的荠菜。

因为秋天的时候雨多，水分足，樱桃园的荠菜长势很好。刚刚经过霜打后的荠菜，颜色比平时发生了些许变化，由原来的周身鲜绿，变成了部分叶茎呈暗紫的颜色。

挖荠菜，最好是连根一起挖出，而荠菜的根扎得比较深，所以挖荠菜的时候，最好是使用一种专用工具，握住把手，使劲往土里斜插下去，再向后一使劲，深入土里的部分反方向向前翘起，一根整株的荠菜就挖了出来，拾起荠菜，略微抖一抖，荠菜根上附着的泥土就会乖乖掉落。

很快，就挖了一袋子的荠菜，提着挖好的荠菜，来到小河边。河水淙淙，清澈见底，将挖好的荠菜倒进水里，用手轻轻搅动，让荠菜上附着的泥土沉进水中，再捞起来，放进袋子里。

回家的路上，遇到一位邻居正拉着一车大白菜回家，忙打招呼：白菜长得不错啊。

是啊，今年雨水好，白菜长得挺壮实，再加上这几天叫霜一打，就更好了，霜打白菜分外甜。

回家之后，将初步淘洗的荠菜摘净枯叶，用清水再次淘洗干净，投入沸水略一焯烫，荠菜那碧色瞬间被唤醒，鲜亮得直逼人眼。烧上一锅荠菜汤，包上一锅荠菜烫面包，那口感，感觉比春天的荠菜更加肥硕鲜嫩，同时还有一股甘甜味。

怪不得人们常说荠菜两头鲜，霜打的荠菜就是鲜。

正在感叹时，忽然想起了邻居说的那句话：霜打白菜分外甜。

霜打的白菜甜，霜打的荠菜鲜，这其中莫非有什么联系吗？

都说寒霜肃杀，霜降杀百草。一片寒霜下，百草枯黄，连茄子、辣椒都被霜打蔫了，为什么白菜、荠菜不惧霜打？

于是上网查阅一番。原来，蔬菜，也包括野菜，可以分为耐寒和喜温两种。一些抗寒性差的蔬菜，在经霜打后，自身水分就会冻成小冰晶，白天冰晶融化后，就会造成蔬菜缺水发蔫，茄子和辣椒就是如此。而白菜和荠菜，则比较耐寒，而且经过霜打之后还会变甜。

这其中的秘密就在于其内部淀粉的转化，这也是它们在长期演变过程中所产生的应对寒冷的抵御措施。霜降过后，天气逐渐变得寒冷，部分蔬菜，也包括一些野菜为了抵御寒冷，体内的淀粉会在淀粉酶的作用下，转化为蔗糖、葡萄糖和果糖等可溶性糖分，所以吃起来也就有了甜味。这些糖分不仅增加了蔬菜的甜度，还使蔬菜的细胞液体冰点下降，从而增强了其抗寒能力。

霜打菜由来已久，早在两千年之前的西汉，就有“芸薹（萝卜）足霜乃收，不足霜即涩”的记载，“浓霜大白菜，霜威空自严。不见菜心死，翻教菜心甜。”白居易这首诗以极其平民化的语言揭示了经过霜打后的白菜更甜更可口这一现象。这本是植物迎冬、抗冻的自我保护，却意外使人们收获了更佳的时令风味。

万物同理，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曾国藩曾说：“天下无现成之人才，亦无生知之卓识，大抵皆由勉强磨炼而出耳。”既如此，人生于世，面对各种风霜雪雨，又何惧之有？何不坦然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