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1月25日
康勤修
在我看来,儿时在乡村,每年一到初秋,人们口口相传的尝秋,应该始于饥饿,为了果腹。说起尝秋,最活跃的还是孩子们,归根到底,是嘴馋和饥饿使然。
儿时的记忆中,故乡的田野里,漫山遍野,到处是一望无际的农作物。勤劳善良的乡亲们种得最多的是地瓜、玉米、花生、大豆、高粱、谷子等作物。一到秋天,地里的谷子谦逊地低下了头,高粱透着一张张红扑扑的笑脸,玉米棒子上扎着粉红的丝巾,芝麻挺直了腰身开口笑着。此时,尽管田野里的各色农作物尚未完全成熟,但望着一派丰收的景象,农民伯伯乐了,孩童也露出了会心的笑。
一场秋雨过后,如果你站在田埂边上向远处张望,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一望无际的青纱帐。玉米地里,一棵棵玉米整齐地排列生长,宛若一队队挺拔站立的士兵。在玉米秸的腰部,在那些碧绿修长的叶片间,往往生长着一个绿皮包裹的鼓囊囊的玉米棒子,上面挂着一缕紫红色或褐黄色的玉米须。如果你随手剥开一穗玉米,绿色外衣里面包裹着的是排列整齐的淡黄色玉米粒,掰下来咬一口,鲜玉米脆生生地直流汁水。一瞬间,一股原始的玉米鲜香,在唇齿间回荡。
我趁着母亲做早饭的工夫,到自留地里掰回一两穗鲜玉米,等到母亲做完饭,我便悄悄地把鲜玉米埋入灶膛里的灰烬里,用灶膛里的灰烬余热把鲜玉米烤熟。等大人们吃罢早饭下地干活去了,我再将埋在灶膛灰堆里的玉米扒拉出来吃。此时,放在灰堆里烤熟的玉米,剥掉外面烧焦的鲜玉米皮,露出里面烧熟的玉米,还冒着热气,吃起来软糯焦香,心里那个美啊,真是无法言说。
在山岭上巴掌大的地块里,那弯弯曲曲、一拢一拢的地瓜,也开始结果实了。有时放学回家,经过自家的自留地时,我往往会扒出一个鲜地瓜,一边用手搓掉上面的泥土,一边将红皮白瓤的鲜地瓜放进嘴里啃起来。鲜地瓜甜甜的、脆生生的,一股从没有过的满足感顿时涌上心头。记忆中,故乡有一种高粱俗称“老母猪勾”,它长得矮墩墩的,棵矮穗大产量高,秸秆呈枣红色,宛若甘蔗一般,如果割一根这样的甜秫秸,吃在嘴里,甜在心里!
有时,我还会从大豆地里或者花生地里拔下几墩花生或者几棵大豆,或者从豆地里捉几只胖乎乎的豆虫,逮几只山蚂蚱,生一堆火烧一烧。那些被烧焦的大豆荚,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烤熟了的花生滋滋地冒着热气,透着诱人的清香。那些被烧熟的豆虫和蚂蚱,则成了童年我们身体发育所需蛋白质的有益补充。
犹记得,儿时在村里上小学的时候,每年秋季到了,老师们都会专门组织一堂别开生面的认识自然的“尝秋”课,老师们把学哥、学姐们从山上采摘来的山枣子分给我们这些低年级的小同学。吃山枣吐仁,学校会统一把山枣仁收起来,晒干了送去城里卖,用以补充学校的教学用具等!
据说,“尝秋”起源于古代的农耕社会,那时叫秋尝。《礼记·王制》中记载:“天子诸侯宗庙之祭,春曰礿,夏曰禘,秋曰尝,冬曰烝。”时至今日,每年立秋过后,故乡的人们还传承着从老辈流传下来的原始、朴素的秋尝习俗。我想,这大概源于人们对秋季收获的庆祝、对自然馈赠的感恩,以及人们对生活的美好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