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0月30日
赖玉华
这是福山东北关村的回迁房,八年的等待终梦圆,漂泊的心终于有了归处。
当我们乘坐电梯,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站在这扇陌生的门前时,难掩激动的心情,手指竟有些微微颤抖。钥匙插入锁孔,那“咔嗒”一声轻响,清脆得像是叩开了八年漂泊的时光。
门开了,一股清新而干净的气息扑面而来。客厅里,已摆放了外甥们为乔迁新居准备的各种摆件和花束。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铺满了大半个房间,光影里有无数的微尘在安静地飞舞。我们放下行李,走进每个房间,脚下是光洁的瓷砖,三居的小居室充满着温馨。
我走到窗前,用力推开那一扇扇密封良好的窗,窗外自然的清新涌了进来。霎时间,八年来的辗转,仿佛都被这新区的风涤荡一新,我的眼里竟有了些许的潮润。
站在阳台,望着这偌大的回迁小区,眺望着鳞次栉比的楼宇,内心百感交集。终于回家了,终于有一栋房屋、一扇窗、一个角落,是完完全全属于我们的。
这明亮温馨的新居,是老家东北关村的棚改回迁房。几经周折,终于搬进崭新明亮的安置小区。客厅里,年迈的父母也有些泪眼婆娑。
此时,我的心海泛滥,那些渐行渐远的记忆碎片,如风吹动的沙尘,在脑海中交错浮现——经年的老屋、葫芦头老街、北店子街胡同,是逼仄的,是嘈杂的,却也是滚烫的……
一度,因习惯了那份熟悉的烟火气息,迟迟不愿迈出棚改的步伐。那些夏天的傍晚,家家户户把小饭桌搬到弄堂口,男人们喝着散啤,女人们聊着家常,孩子们在巷子里追逐打闹。冬天的清晨,屋顶的烟囱伸出来,呵出缕缕白烟,空气里满是草木、煤块燃烧后特有的暖洋洋的气味。而今,那些烟火缭绕的景象,都已沉入时代的河底,取而代之的,是这样井然有序的、静谧的楼房。
失落么?是有一点的。但那一点失落,很快便被一种新气象的安稳感包裹了。老去的,是老屋老街胡同的形;留下的是不变的乡音,是绿叶对根的深情……
忙碌了半天,安顿得有些眉目时,已是华灯初上。我想,该给远在台湾的四妈打个视频电话了。
四妈八十多岁了,离开家乡半个多世纪,一开口,却还是那浓得化不开的家乡口音。视频中,传来她略带沙哑却又急切的声音。
“是华子吗?咋样,你父母的新家都拾掇好了吗?”
“四妈,都好了!今儿刚搬进来,屋子亮堂得很,从窗户能望见老远,在阳台可以看到咱们家乡的内夹河。”我赶忙应着,像汇报喜讯似的,“新居空气清新,和咱们母亲河近在咫尺呢。”
“好!好啊!”四妈的声音立刻扬了起来,透着由衷的欢喜,“你们都有了自己的窝,我这心也就踏实了!华子,你是不晓得,每当夜深人静时,总是思念咱老东北关村北的那棵百年大梧桐树,那里的一切仿佛昨天,它让我想起我和你四爹第一次回大陆的情景……现在一想起你四爹,我这心里头呀就空落落的。”
镜头里,四妈的眼里早已盈满泪花……
失聪多年的老爸,听不见我们的谈话内容,急得一个劲朝着视频自言自语,对着手机里的四妈打着手势比画。老妈也激动得语无伦次,告诉四妈好好照顾自己,保重身体,有机会回家团聚。
在视频里,我听到了四妈播放的台湾诗人余光中的诗歌《乡愁》,这是我四爹生前非常喜欢的诗歌。我想,乡愁就是游子的一盏灯火,照亮了亲人回家的路。
四妈有着强烈的思乡之情。她还在不停地询问,问窗子朝哪边,问左邻右舍有没有老熟人,问市场远不远……她的问题细碎而具体,仿佛要通过这电波,亲手触摸到这新家的每一寸墙壁。
四妈一遍遍地向我询问家乡的每一位亲人,这个慈爱的老人呀,在她的心里,老家每一个人都是她的娘家人。
“四妈,您什么时候方便回来住住。这新房子,给您留着朝阳的屋子呢!”
“哎!”电话那头,四妈的声音哽咽了,“回,一定回……华子,咱们一家人,尽管隔着一条海峡,心总是在一块儿的。看到你们好了,四妈这心里,就跟喝了蜜似的。”
一轮皎洁的明月,不知何时已升上了天空,清辉洒满窗台。
我拿出酒杯,与家人惬意品美酒、美食的时刻,特意斟满了四妈最喜欢的张裕赤霞珠干红葡萄酒放在窗前,敬给那轮明月、敬给四妈。月光下,波动的红酒仿佛涌动的潮水,诉说着无尽的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