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拾落叶

2025年10月18日

刘志坚

少年时的我,不识一叶知秋的悲愁滋味,看到飘落的树叶,反倒有几分雀跃。因为那些飘过整个深秋与初冬的落叶,会在凛冽的冬天给我和家人带来温暖。

乡下孩子,都会自觉地为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打猪草、放牛羊,还有拾柴,落叶也是很好的烧柴。自幼散养在山野的我,对长在山坡河岸、沟沟坎坎、道路两侧的树木了如指掌;对它们的落叶时间,也掌握得恰到好处。所以,每到拾落叶时,总是快人一步。

白杨树的叶子,一般中秋节前后开始掉落。它们大而厚的叶片不是一股脑地一起落下,而是零零散散地飘落。此时,我向祖母讨来麻线,裁到两米左右长,一头固定在随手折来的树枝做成的短签子上,另一头则横拴在也是随手折来兜底的短树枝上。

随后,我跑到白杨树下,用签子扎起落在地上的叶片。扎上十几片后,撸到麻线底部,再接着串下一拨。这样串上半个小时,就能把两米长的麻线串满,然后换一根麻线继续串。如果哪天带的麻线不够,我就跑到苎麻地里折来几根,小心翼翼地扒下表皮,再撕成细条连接起来,继续串落叶。只是,即便再小心,苎麻还是让我的手刺痒难忍。及至拖着几条白杨落叶串成的“长龙”回家,手指早已红肿,急得祖母赶紧拿碱面泡水给我清洗……

等小伙伴们发现我的行迹,纷纷围拢到白杨树下哄抢的时候,我绝不跟他们凑热闹,而是转移阵地,拎着竹筢子、背筐和编织袋去往速生杨林。

速生杨树落叶是迅疾的,几场寒风吹过,树叶就落了一地。此时,不能去串,而是要用竹筢子去搂,很快就能搂一大堆。然后往背筐里装,装满后使劲用脚踩实,再往里装再踩实,直到装不下了,再拿编织袋装,然后绑紧袋口横放在背筐上。为防他人“觊觎”我没有收完的落叶,我便扯来地瓜秧,尽可能大地圈出一块象征“主权”的地盘。一切停当后,我才背起背筐和袋子,一路趔趄着回家……

有人说松树不落叶,其实松树也落叶,只是落的过程不张扬,是“偷偷摸摸”地落。落下的松针,慢慢在树根处堆起黄绿相间的厚厚一层。松针是上好的烧柴,太多人盯着黑松林的那些松树。如此一来,再用地瓜秧圈占已是枉然,只能靠合作取胜。我跟祖父分工明确,一个留在原地搂松针,一个往家里送。由于松针不像白杨叶那样轻,一整筐松针一个成年人才能背起来,因此,留下的是力气小的我。人小鬼大的我,在这棵树下搂一筢,在那棵树下搂一筢,“占领”着一棵棵树的地盘起劲去搂。一个傍晚下来,我搂的松针祖父背了两趟还剩下大半背筐,我只能勉为其难,几步一歇地背回家。

彼时,少年的我无暇也无心去欣赏落叶之美,也不会感叹伤怀。在我眼里,白杨、速生杨、柿子、苹果、松树等树的落叶,可以烧热土炕,可以温暖一个又一个的冬天,搂得越多炕越热,屋子就越暖。

此刻,窗外法桐的叶子正在凋落,而我却再也回不到少年时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