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浩洋

摄影 高远

8月底，到蓬莱参加市社科联组织的“轻骑兵下基层宣讲”活动，因上下午各有一场讲座，热情的蓬莱朋友邀我们一行午休时参观蓬莱的画河。

我一怔，画河？

一

我第一次见画河很早，是1979年夏天的事情。我们大学的“班副”蔺俐是蓬莱部队大院的孩子，邀请我们去看蓬莱阁的时候，很热情地邀请我们去画河看看：她家所在的军休所就在画河边上。

一条很美丽的小河。河水不宽但水流清澈，婉转向海，河水轻柔地喧哗追逐。河边虽然不算风景如画，但却是一片农家风光。漂亮大方的蔺俐说，这条河可是有600多年历史了！早先是蓬莱古城的东护城河，蓬莱由县升州，再升为同莱州府并列的“胶东双府”，古城不断扩大地盘，这护城河就逐渐被圈进了城中，我们看到的画河和它的支流密汾河就成了现代蓬莱的“母亲河”。

能在恢复高考后凭借实力考入山师中文系学习，自然都不是胸无点墨之人，蔺俐也是如数家珍地给我们一行同学“显摆”：“在明泰昌版《登州府志》和清道光版《蓬莱县志》的府城图上，可以清晰地看到画河和密汾河穿城而过，如玉带般为古城增添风采。”

“为什么叫画河？”我们一行中最小的张丛同学打破砂锅追问。

“这条河上当初有一座非常漂亮的桥，叫画桥。这河也就成画河了。”蔺俐的回答又快又机敏。大家佩服地说，不愧是考学前在《解放军画报》社工作的，功底很厚呐！

第二次见画河的印象却很不好。

有一年采访报道烟台市工商系统“严厉纠正不作为”的经验做法，他们推荐的典型有招远、龙口和蓬莱。我跟烟台市委研究室和市工商局的同志去蓬莱采访了两天。因为1988-1990年间我作为旅行社的“金牌导游”多次去过蓬莱，对那些著名景点很熟悉了，就一个人信马由缰地去了画河。巧了，那里有个很大规模的农贸市场，我也算深入现场实地采访一下吧！

那如农村大集般的市场正好建在画河之上。嘈杂喧嚣的大集下，是脏、乱、差、臭的一条河流。河岸边四处堆积着散乱的生活垃圾，河道中黑白分明的河水艰难地蠕动着——黑的是水，白的是一堆堆的塑料袋。如果说第一次看到的画河是一个萌萌的农村小女孩，那时的画河，真像一个叛逆期逃学又被胁迫到“黑煤窑”打工的小男孩！

二

那以后很长时间，我没再去画河。有一年我带领四川朋友到蓬莱，意外因美食与画河又一次邂逅。

那次是蓬莱朋友说要让我们品尝一道新美食，说比《红楼梦》里著名的刘姥姥吃的茄鲞都名贵。黑褐色而油亮的一盘佳肴上桌后，顿时赢得了所有人的赞叹。四川朋友大赞“极其鲜美而又醇香”，我便笑：“这里面至少八个大鲍鱼呢！”外地朋友惊呼：“鲍鱼？！在我们四川可是很名贵的呢！没见到干发的鱿鱼都可以做出川菜名菜‘轰炸东京’？！”看着四川朋友意犹未尽，蓬莱朋友豪情大发：“服务员，给我们再上8个清蒸原壳鲍鱼！”

那天大家都兴致很高，出了酒店，便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问蓬莱朋友，才知道酒店竟然就在画河岸边！然夜色中洁白干净的栏杆围住了所有探视的眼光，怀旧的心看不到深深河道中的画河真面目。遗憾归遗憾，夜色中的潺潺，至少给夜归的我们平添了不少诗情画意。

三

这次便是第四次有好友陪同来画河沿岸了。秋高气爽，阳光宜人，正是午休时间，沿路也没有车水马龙熙熙攘攘：是一个极适宜秋游的日子。没想到“天好人好“之外，竟又大出所料地遇到了“地好”——这可是“天时地利人和”一应俱全了？

“地好“是满眼的好！跨过画河桥向南拐弯之后，一路走过漂亮洁净的画河沿岸，首先引人注目的是一座修葺一新的河上城门。“那是蓬莱和戚继光有关的几大建筑之一：上水门。”陪同我们参观的蓬莱区委宣传部副部长杨刚自豪地介绍说，“画河不仅滋养了古城百姓的日常生活，更承载了深厚的历史记忆。它流经民族英雄戚继光的故里门前，河畔矗立着为表彰戚继光及其家族功勋而建的明代石牌坊、母子节孝坊和父子总督坊。上水门是明代登州府城为了接纳画河入城，特意在南城墙开辟的水门，所以它是水上的城门。”

我们还没有来得及仔细听讲，却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了目光！秋高气爽的蓝天白云像是一块巨大的天幕，映衬着猛然扑入眼帘的这片错落有致的河边绿地小山，让你的心忽然就融进了这绿荫中、这恬静中、这祥和中。

“这是我们蓬莱新建的上水门遗址公园！“专程赶来给我们“导游”的蓬莱区人大常委会紫荆山办事处工作室主任王荣蓬自豪地说，“去年蓬莱区突破推进‘画河一条线’，画河水利市政工程全线贯通，它已经获评省级美丽幸福示范河湖。我们这个公园包括河道修复治理，河两岸的绿化、亮化、管线、建筑小品等市政景观工程，建设面积约2万平方米，营造出具有‘明韵风华’美学场景和雅韵古意的登州仙城风貌。”

“果然漂亮！”我不由赞叹。众人再次转头凝望上水门，一座三孔式、双心拱券结构的城门建筑端正庄严，每孔门洞下都有三角形分水石，在水流冲击中宛若微缩版的中流砥柱。孔门上的闸槽说明：1376年（明洪武九年）初建它的时候是有闸门的。2009年，它又被修旧如旧地重新矗立在蓬莱古城的画河之上。现在大闸湮灭闸槽依旧，不由人感慨时光真如同这流水一样“逝者如斯夫”了。“它能在2013年就被确定为山东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果真名不虚传！”我刚刚参与编辑了璜山书院出版的《文物古迹说胶东》，自然对烟台辖属的全国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名单了然于胸。

“果然漂亮！”“轻骑兵”中的赵晏兴奋地补充道，“可以组织我们二百多名团员到这里来举办一场更漂亮的文艺晚会呢。姊妹们肯定喜欢这里的环境！而且，她们肯定更喜欢到这里来洗衣服！”顺着指引，大家看下去，上水门周边的四面水边都特意铺设了一块块的石板——那的确是建设者们极具人情味的“增加”：上了点儿年纪的人，谁没有和母亲姐姐们到城郊河边洗衣服的经历？而眼前，真有一对母女在水边洗衣、嬉闹着。这样的暖心情景，让眼前古老而冷峻的上水门也恍惚间变得温柔起来。

四次见蓬莱画河的感受，不正是蓬莱、烟台的城市面貌翻天覆地变化的真实写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