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9月24日
文图/马素平
电视剧《父母爱情》剧照,怀抱孩子的江德华和哥哥嫂子在院子里
作者(上一)和两个姐姐在大钦岛
西山十五户老房子处合影
时光如流,一转眼电视剧《父母爱情》已经开播十一年了。从2014年大年初四在央视首播,到后来各大电视台轮番播放,电视剧里的人物都走进了人们的心里。尤其是江德福司令员一家人,个个性格特点鲜明,成了茶余饭后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记得那个江德华吗?江德福司令员的亲妹妹,一个从沂蒙山老区来到海岛部队,文化不高或是说没有文化的、新婚后一个月就不知丈夫生死状况的农村妇女,在哥哥家住了二十多年,帮忙带大5个孩子的“中国好姑姑”;后来嫁给丁参谋长,生养了他们自己女儿的一个随军家属。
作者刘静笔下的江德华心直口快,憨憨傻傻的模样,给大家带来了很多的欢乐。这个人物的塑造可不是作者杜撰和想象出来的,都是有原型的,只不过是众多的原型,凝结到江德华这一个重点人物的身上罢了。
一
我小时候跟父母就生活在《父母爱情》故事中的那个海岛,目睹了很多个如江德华一样的“小姑子”或“妹妹”,在绿色军营里给哥哥、嫂子或姐姐、姐夫带孩子的。
比如说大钦守备区的孙长兴叔叔和袁桂荣老师的两个女儿,就是孙叔叔的妹妹孙秀芳从老家大黑山岛过来给照顾的。那时我们两家都住在西山十五户那里,孙叔叔家在中间那排房子,我家在后面那排房子。我哥哥刚好读高中,放学回来后,课本会经常被孙秀芳姐姐借去看,她初中毕业就进岛给哥哥看孩子,但始终不忘学习。我可喜欢这个姐姐了,长得浓眉大眼的,大辫子到腰际,不笑不说话。后来回到老家大黑山公社工作,找的爱人是边防派出所的。前几年我在孙叔叔家见到她和她爱人,他们现在定居在烟台,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儿。
还有我银行的同事王蓬娟,她父亲当年是大钦守备区的炮营政委,她四姨从蓬莱进岛在她家帮忙看大了他们兄弟姐妹好几个孩子。后来四姨宋明英就嫁给了保卫科彭禄宝叔叔。彭叔叔和宋阿姨在长岛时,过年过节都来我父母家探望,我父亲当时是保卫科科长,彭叔叔是干事,他们关系亲如兄弟。
还有在我们西山居住的丁阿姨一家,丁阿姨在部队医院当护士,来她家照顾孩子的是砣矶岛井口村朱桂芝姐妹三人。姐妹三人相互替换,谁有时间谁坐船过来照顾孩子,这是深深的军民鱼水情使然。朱桂芝后来回村任妇女主任,带领本村妇女拥军爱兵,多次受到公社和县里表彰奖励。
这样的例子太多太多了,有趣的是——俺曾经也是江德华呢。
二
那是1979年5月劳动节刚过,学校提前三个月给我们这届学生发了高中毕业证。我还未满16周岁,对自己的前途一片茫然,当同学们都离开了学校,团里部队家属的孩子只有我和小伙伴于梅被老师留在了学校,加入了一个高考复习班。
此时恰逢在要塞部队机关工作的二姐在家休完产假,妈妈因在家属学校上班还要照顾父亲,她就动员我随二姐回县城,帮她看孩子。带着对外面世界的向往,我不听老师的劝说,没等高考,就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复习班。
我懵懵懂懂地来到了二姐的居住地——位于长岛县城的内长山要塞区机关大院。
小外甥女名叫静静,人如其名,每天二姐会按时回来给孩子喂奶,她不饿时就安安静静,不哭不闹,乖巧好看。她睡觉时我就负责看着她别掉到地上就行了。姐姐家里书报、杂志多,空闲时我就看书读报。二姐夫看我爱读书,还到机关图书馆借来小说给我看,我这才知道世上还有不花钱就能看到小说的图书馆,充分享受着这个便利条件,如饥似渴地阅读。
二姐家的房前有一块空地,姐夫开辟了一块小菜地,种了些应季蔬菜,闲暇时间我可以到小菜地里摘西红柿和黄瓜吃。每每这个时候会想起爸妈种的小菜地,那时物资匮乏,驻岛部队家属院里几乎家家开荒种蔬菜。
海岛七月的暑天开始热了,小外甥女也三个多月了,她会转动眼睛看东西,在家不愿躺着。家里待不住了,她的小脖颈还是太软,不能竖起来抱,我就用两臂端着她,小心翼翼地带她去小菜地南侧的家属房转转,用妈妈的东北话说这叫去串门。这排房子里住的都是军工企业(印刷厂、化工厂等)的师傅和家属,里面还有两三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孩,记得有个叫爱华的,爸爸妈妈是东县人(现在的威海市区),她是高中毕业后到父亲所在的军工企业实习,闲暇时间就和我玩。外甥女静静自从跟我到了大自然中,长得更快了,几乎一天一个样,会翻身了,会配合大人的引逗“呵呵”笑了……
熟悉了周围的人和环境后,我又把带静静玩耍的场地扩大到房子的东侧。那里有一排大树,浓密的树叶儿遮蔽着烈日,是人们闲暇聊天的好去处。在这玩耍最大的好处是,能提前看见二姐在规定的时间里回来给静静喂奶的身影。记得有一天,静静没有等到妈妈回来喂奶,就饿得大声哭叫,怎么也哄不好。我情急之下,抱着静静,直奔机要处去找二姐。二姐单位的同事都很好,对我这个“江德华”很关心,直夸我能帮二姐带孩子了,真能干。的确,二姐自从有了我这个小妹妹帮衬,轻松悠闲了许多,自家小妹有血缘亲情,不用像电视剧《父母爱情》里的安杰和小姑子江德华那样,要时刻提防着对方。二姐心情好,吃得好,奶水也足,我那小外甥女又遗传了二姐和姐夫的高个子基因,“嗖嗖嗖”个子长得很快,六个月大时,我竖着抱着她,像抱着两三岁的孩子一样。
那时16岁花季的我开始长大了,闲暇时间,我会拉开二姐的衣橱、抽屉,翻找她暂时用不上的小内衣,偷偷试穿。不合适的部位,会找来针线缝补几针,妈妈是做衣服的高手,我耳濡目染做些小针线活不在话下。
有一次,二姐早上准备好小菜园收获的韭菜,想中午回来烙韭菜盒吃。我看静静睡觉了,闲得没事干,就动手提前准备午饭。二姐中间回来给静静送奶时,看见我无师自通,已和好了面,切好了馅,直夸我能干、会干。我也洋洋得意起来,准备中午上灶烙饼。后来还是二姐嫌我小,怕我被煤火等伤着,让我好好看孩子就行。在她的千叮咛万嘱咐下,我学做饭的热情一下子被浇灭,从此,又过上了饭来张口的“小资产阶级”生活。
悠闲的日子过了没多久,有一天晚饭后我随邻居家的小伙伴到要塞大礼堂去看电影,在门口等候入场期间,看到了父亲原来单位的一个干事梁叔叔,他现在调到县城的第一医院了。他乐呵呵地喊着我的小名跟我说话:“听说你在你二姐家当保姆……”梁叔叔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就被“保姆”这个词给击蒙了。那时候,只有从小说、电影里才能看到或听说“保姆”这个词,我脑海里的保姆都是给地主老财和资本家当佣人的“老妈子”。现在这个叔叔说我是二姐家的“保姆”,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一晚上也没静下心来看电影。电影散场回家后,我对二姐说:“我想回家了,我不想在你家里看孩子了,我明天就要走。”二姐对我的突然撤离行为不明就里,也问不出原因,次日就给父母打电话,父母也是惯着我,说:“她不想在那儿,那就回来吧。”
三
忘了二姐是什么神态把我送到了码头,现在感觉应该是怜爱加无可奈何吧。我低着头悄悄登上了回岛的客船,感觉当了“逃兵”,对不起二姐。
回到了父母身边,我整日也无所事事。在等待就业分配的日子里,也会时常想起外甥女静静,那白白嫩嫩的小模样,着实让人想念,毕竟朝夕相处了三个多月,有感情了。听父母念叨过,自我走后,二姐每天把孩子往大姐家送,那时大姐家的两个女儿都上小学了,家里的保姆朱大娘能帮二姐白天照看孩子。有长者照顾孩子,父母也都放心了,也就不再打我的主意了。
深秋,在部队第三批大裁军的浪潮中,本不该转业的父亲却提交了转业申请,并如愿以偿地转业留在了长岛县城。于是妈妈从朱大娘手中接过了照看外孙女静静的担子,自此,二姐和姐夫才有了更多精力忙于事业。
年底我考入银行工作后,分配到了大黑山营业所,又离开了父母,到小岛工作了三年半。有时我过年休假回家,而静静也跟着她父母去了威海的爷爷奶奶家。偶尔我回县城开会或参加业务技术比赛时,也能见到静静,我还是很亲她,会抱着她疯一会儿、出去溜达一会儿。二姐也时常提醒静静:“你小姨为了看护你,都没去考大学。”后来我调回了县农行,而静静又跟二姐和二姐夫从要塞机关调到了砣矶某团——我和父母待过的海岛那个部队大院。
时间久了,我在二姐家当“逃兵”的事情,家人们可能都忘记了,他们只记得我在二姐最困难的时候,去帮她看过孩子,是个“有功之臣”。这段经历足以让我在外甥女静静面前“展扬”半辈子。
如今,比我小16岁的外甥女静静,也人过中年了,她一家人和二姐二姐夫都在爷爷奶奶的故乡威海定居。我有时去看望他们,他们都很热情,静静提前订好高档饭店,领我游景点、逛商场,为我这个小姨花钱大手大脚,着实让俺不好意思。
现在想想,倘若我是个普通的农村女孩,有这么个机会到部队大院当“保姆”,定能塌下心来在姐姐身边帮忙多看护孩子几年。也会随着年龄的增加,像家属院里众多的“江德华”那样,留下来,女大当嫁时,找个军人为夫,最终成为部队随军家属中的一员。也许,这是那个年代农村青年妇女最好的人生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