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民修理摊

2025年09月16日

鲁从娟

我家附近的街上,有一个修理摊。小摊的正前方是喧嚣的马路,人来车往。修理摊就在小广场一角,显得有些碍眼,却从没有谁指责过,它在那里已理所当然地存在五六年了。

干修理的陈师傅六十多岁,风吹日晒,脸庞红里透黑。他一年到头都穿迷彩服,炎热的夏天也不例外。陈师傅手艺好,收费低,人也和气,附近的居民都喜欢来这里修理东西。他的诚实赢得了越来越多的客户,小生意挺忙碌的,手里一天到晚摆弄着营生。他日出开工,日落收工,经过的豪车,小区里进进出出的衣着光鲜的人们,全然影响不到他手里的活计。

居家过日子,哪家没有要修补的家什?我一年到头不少光顾这个小修理摊。这不,一件衣服上的拉链出现了故障,我捣鼓了半天,可是左右两边的齿牙好像产生了矛盾,怎么也不肯和好,只好拿到陈师傅那里去捣鼓一下。这点小营生,在陈师傅的手里就是小菜一碟。他找出一个小尖嘴钳,掐掐、捏捏,再用手将拉链上的齿牙合在一起,轻轻一拉,它们就顺从地紧紧相扣,一副再也不愿分开的亲密样子。

修理摊的全部家什都放在一辆面包车里。车里的小木箱、小铁盒、塑料桶里分别盛放着钳子、扳手、锤子、剪子、螺丝刀、钢钉、铁丝、砂纸、钉子等小工具。车顶以及四周横七竖八地挂着一团团电线,一捆捆皮带,一扎扎塑料绳,一嘟噜一嘟噜的钥匙等。还有很多小布袋,小书包,里面鼓鼓囊囊的全是零部件。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杂七杂八的小物件,大到钉鞋机、焊接器,小到打气筒、小电钻、小铁锯,简直是一个零部件的小仓库,看得人眼花缭乱。这些家底绝非三天两日积累起来的。

车内还悬挂着一个古老的石英钟,“滴答、滴答”不紧不慢地驱赶着时光。车外挂一牌子,上面写着:修车、修鞋、修拉链、配钥匙、补车。其实,他何止会做这些,在我眼里,他就是一位身怀绝技的“万能师傅”,无论什么物件他都能捣鼓好。鞋子开胶了,拿到师傅那里,他找出同色的线,用钉鞋机三下五除二就钉好了,表面上看不出一根针线。背包上的环扣掉了,师傅能找出同款换上。女儿的派克服后面装饰扣掉了一个,影响美观,师傅变戏法似地摸出一粒同款扣子打了上去,浑然天成。锅盖上的把手掉了他会换,钥匙丢了他会配,车胎破了他会补,遥控器坏了他会修——他好像没有不会干的营生。我甚至会想,若陈师傅哪天不做这修补的营生了,我们可咋办呢?

这一车满满当当的零部件和家什,是他吃饭的家当,也是他的日月星辰。他靠一双巧手,利用这些工具和零部件,为人们修旧利废。外人来看,一车零部件有些凌乱,而师傅用起来却随手拈来:一伸手,从一个小铁盒里掏出一个螺丝帽,从一个小纸箱里摸出一个拉链头,从一个塑料袋里拿出一个钥匙环。总之,一下子就能拿出他所需要的东西来,几乎是准确无误。

我常常想,居家过日子,若没有这位万能师傅,该有多么不方便啊!有一次,我去修理电饭煲,师傅一边干活儿一边高声歌唱:“山丹丹花开红艳艳……”五音全、嗓音好。旁边几个马扎上,坐着等待修理雨伞和铁锅等家什的老爷子,大家都夸他唱得好听。

闲聊中得知,陈师傅是外地人,两个女儿都在烟台成家生子。前几年,陈师傅来烟台定居后,退休金不高,为了不给女儿添负担,陈师傅就做起修补的营生,既能挣点碎银,还能打发时光排解寂寞。

他一年到头坚守在摊儿上,有人问他,天天靠在这里,想不想给自己放个假啊!他说,有时候真想歇歇,但放假不行啊,有远道来的人,不能让人家白跑啊!

每天下午经过这里,我都会看到他像修补精美的艺术品似的,在修补眼前那一堆总也修理不完的活儿,便心生一种踏实的感觉。小修理摊儿看上去不起眼,实际上作用巨大,既能糊口,也给人们生活带来极大便利,更为师傅自己带来一份被认可的满足感。

小修理摊,是城市生活中的润滑剂,也是人们离不开的便民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