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盛凛

一

走进朋友小林的包子店，扑面而来的是那首脍炙人口的《月亮照山川》的歌曲——

“月亮它落屋檐

落在远方的山川

群山下的少年

绕着山路十八弯

他的身影浅浅

却是步步勇敢……”

富有感染力的歌词勾勒出了一个逐梦少年的形象，小林就曾经是这样的一位少年。

小林是来自牟平南部乡镇的一位农家子弟。多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一个朋友的办公室里。彼时他正和生意伙伴一起研判施工作业中遇到的难题。那时的小林还不到三十岁，在和大他许多的人谈事时，却表现出不凡的见识。加上他和我儿子的岁数相差无几，这更引起了我的兴趣。

后来得知，小林毕业于烟台一所职业学院，在校期间一直担任校学生会主席。2008年毕业时，校方鉴于他在校期间表现优异，有意让其留校当辅导员。只是当时他的父亲身患重疾，去日无多，孝顺的他最终放弃了留校的机会，选择回到家陪伴照顾父亲。

在很多人眼里，小林无疑是失却了一个大好的人生机会。然而，对于一个年方二十的农家子弟来说，他当时又有多少可以选择的余地呢？

毕业三年后，小林抓住了当时建筑市场的发展机会，多方筹措下购买了挖掘机等工程机械，专业从事土木工程行业，一直干到2020年。在乡亲们眼中，他是一个孝顺、踏实且有担当的年轻人。这期间，他收获的爱情和一双儿女，成了他的重要精神支柱。

二

2020年后，各种不可控因素导致生意减少，小林一度从威海石岛贩运过海鲜产品。他时刻关注市场动态，开始重新思考事业的方向。后来，他果断将工程机械转手，与合伙人抵顶了一栋大号楼盘，利用楼盘毗邻工业园区和临街的区位优势开起了羊汤饭店。

小林不乏经营头脑，且情商很高，饭店在他的精心打理之下，一度风生水起、顾客盈门。他以传播饭店文化为主的视频号也搞得亦庄亦谐、精彩纷呈。期间，他还根据牟平海鲜丰富的特点，对各色海鲜类食材不断挖掘和推陈出新，适时推出了以鲅鱼大包子为主的特色面食。

然而，2024年10月，在外人眼中红红火火的羊汤饭店却戛然停业，一度令人甚是不解。我也疑惑：“饭店不是靠近工业园区吗？里面还是有不少经营得不错的企业嘛！”小林无奈地举例：“园区的几位身价不菲的大老板过来请客，饭后一算账你猜多少？280元。”他又进一步解释：“饭店开发出了鲅鱼大包子后，很多客人进店都是冲着特色包子来的。这种平民化消费很难提升饭店的营业额，再加上原先的那些消费大户减少……”说到此，小林不禁苦笑：“到了后期，饭店里上档次的消费难得一见。万元高薪的大厨子成天在店里调弄包子馅……”

我想起了一个喜剧小品《越狱的夏天》，里面有个吹唢呐者二狗，他的唢呐声被梁山好汉定为越狱者的联络暗号。为此他刻苦训练吹奏，孰料因唢呐声扰民被官府拘留收监，反倒是耽误了越狱行动。郁闷的二狗遂有了那句经典反问：努力还有错了？！

当我把这个笑话讲给小林听时，他也是哈哈大笑：“努力不一定成功，不努力肯定不会成功！”

努力自然没有错，就在羊汤店关门后不久，在牟平城区新区大街上的金岭村一处临街门市房门面上，一张售卖大包的招牌悄然矗立起来。过了不长时间，便出现了排队买特色大包乃至一座难求的现象。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面对着人生的山路十八弯，小林又成功转型了。

三

我去饭店看望小林时正值饭点，客来客往不断。“我这个店是从别人手里盘过来的，装修和锅灶都是现成的，开起来很快。”小林忙里偷闲给我介绍。鉴于时下平民化消费日益普及，有了前车之鉴的小林抓住商机，在接下来大半年的时间里，他又高效地在高新区接连开了两家新店，第四家店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办中。

小林说起这一切时如数家珍、娓娓道来。然而，看似平静的外表背后有几多甘苦、几多心酸，或许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你看绵延高山

山路一道道弯

河水溅湿他衣衫

看他瘦弱的肩……”

四

“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只要肯干，总能闯出一条路。”小林的这句话无疑也是他在创业路上最好的注脚。

“当然，冷静理智的经营头脑也是必不可少的。像我前面接手的是开麻辣烫店的小哥，光店面装修就花掉了十多万元。结果开了不长时间就没法继续干了，这笔学费交得有些大。其实饮食行业各有特点，我现在专营大包子也是从当初开大饭店总结出来的思路，也算避繁就简、化大为小吧……”面对波诡云谲的市场形势，认真分析、冷静判断、积极应对无疑也是很重要的。

在小林的视频号中看到有趣的一幕：新店开业当天，有邻居对锣鼓喧天、彩旗招展有意见，两次报警。对此，小林面向镜头表达了歉意，并真诚表示：报警的高邻可凭电话记录前来本店领取两个特色大包……

“开店是个综合工程，确实有想不到的问题，咱就‘吃一堑，长一智’！不过，现在机关作风真是不错，民警到场后，开口先礼貌地来了一句‘开业大吉’，接着对投诉处理得很是妥当，真是让人感觉暖洋洋的……”经历了无数波折的那个少年已然不再年轻，但岁月却在他身上积淀了更多的睿智和豁达。

《月亮照山川》的创作灵感据说源于作者的一次旅行经历。当他站在山顶，目睹月亮从地平线缓缓升起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力量，这份体验被他转化为音符，希望传递给每一个聆听者。

从现在店里播放的这首歌曲来看，小林无疑也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想必是作品内容契合了他的经历和心境。

“尚未佩妥剑，转眼便江湖。”2008年那个刚刚走出校门的少年，尚未来得及意气风发，便匆匆开始接受了生活的轮次考验。一路走来，浅浅身影下的步伐由起初的浮动飘忽，逐渐变得稳当厚重。衷心祝福小林在经历了许多人生波折、看遍了世间百态之后，依然能保持年少时的那份纯真、热情、理想，不被岁月磨去棱角，内心依旧澄澈明朗。

在挥别小林时，耳边传来的依然是熟悉的《月亮照山川》的曲调——“熬过岁月的冷眼，前路终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