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宝新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两句诗出自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的名作《长恨歌》，是对唐玄宗和杨贵妃旷世绝恋的无限痛惜。

说起古代爱情传奇，还有一对比翼双飞、琴瑟和鸣的夫妻，在中国文化史上留下光彩一页，他们是烟台十大历史名人之一的栖霞郝懿行与夫人王照圆。作为清代著名的经学家、训诂学家，郝懿行有着非凡的成就。他与夫人王照圆“琴瑟和鸣”，以学术为弦、生活为谱，奏出了一曲跨越时空的知音之歌，为后人所津津乐道。

郝懿行，1757年（清乾隆二十二年）农历七月初六出生于栖霞四大望族之一的郝氏家族。其父取《尚书·立政》“迪忱恂于九德之行”的句意，为他取名“懿行”。郝懿行出生时，家境殷实富足，世代书香浓厚。在四世同堂大家庭，父亲郝培元对他的学业要求严苛。民间传说郝懿行天资平凡，7岁入私塾，从《论语》《孟子》学起，16岁应童子试，27岁时，他师从济宁举人李承琏，主攻八股，并抽时间学习经学。

1786年，30岁的郝懿行在丙午决科大课中考取第一，入太学深造。1788年，郝懿行32岁那年第一次参加乡试，考取举人。十年以后，参加进士考试，一次考中。之后，他在户部挂名“额外主事”，一“挂”就是二十多年。究其原因，或许与他的性格有关。他厌恶世俗，不善交际应酬，惟喜欢读书，所得俸钱全部用来买书。在他看来，在家，以读书为孝爱；做官，以读书为忠勤；修身，以读书为卓德；立名，以读书为奇勋。所以，他平时总是手不释卷。虽说“书呆子”气浓厚，不合时代潮流，但却娶了一个志趣相投的夫人——王照圆。王夫人不仅是他生活上的知心伴侣，而且是他经学和训诂学研究的得力助手，夫妻二人琴瑟和鸣，恩爱有加，生活十分幸福美满。

王照圆，字瑞玉，号婉佺。1763年出生于福山县（现烟台经济技术开发区福莱山街道）河北村一个书香门第。王照圆之母林氏是栖霞四大望族之一林家的大家闺秀，幼知诗书，品行端正，性情温良，居家颇有法度。郝懿行的同邑好友牟庭为其作《节母林孺人家传》，对其品行、美德、学识等方面的优点给予很高评价。王照圆6岁丧父，全靠母亲林孺人一手教授《孝经》《内则》《毛诗》等书。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不仅悟性高，而且触类旁通，博览群书，出口成章。王照圆自幼聪慧过人，其母林孺人对她寄予厚望，对她要求十分严格，不仅教授王照圆知识，还为其聘请老师，悉心栽培。

1788年，王照圆与长她6岁的栖霞才子郝懿行结为伉俪。才子遇才女，其言也不俗。据传说，新婚之夜，听悄悄话的人听到的却是新婚夫妇吟诗对句、相互唱和。王照圆说：“千里良缘彩线牵，三冬谷旦结团圆。挑灯最喜亲风雅，先说周南第一篇。”郝懿行心领神会，便以《催桩》为题，紧扣周南《关雎》主题，吟出表达恋情的一首诗，这样一来一往，其趣盎然。从此，他们夫妇佳话连篇，美传不断。

王照圆29岁那年，母亲林孺人病逝，她于《读孝节录》中悲叹道：“终鲜兄弟，孤孑一身，自恨为女，缨系于人，义又不得以身殉亲也。”悲痛之情流于笔下。王照圆在母亲去世后，写下了“君亲须孝也须忠，女子显扬男子同。气吐九霄光日月，裙钗端的是英雄”，并经常以“平生要做校书女，不负乌衣巷里人”自诫。也正是时时心念母亲对自己的教诲，王照圆决心将荒废的《葩经小记》残稿重新整理，以示不负母亲遗训。王照圆还为东汉女史学家班昭《烈女传注》作补注。

历经20余年，她不仅独立完成了《烈女传补注》，还完成了《列仙传校正》《梦书》《晒书堂闺中文存》等作品，并几经周折与丈夫共同研究考证《诗经》，合写出《诗问》一书。像《宋琐语》等，都是王照圆帮助丈夫抄录札记，日积月累，斐然成书。王照圆还为《晋宋书故》写了跋语，此跋在当时也传为美谈，把它与历史上李清照为丈夫赵名诚的《金石录》所作序言相媲美，把王照圆誉为当时的李清照。

王照圆精通训诂之学，著作中常能旁征博引，对《尔雅》和《诗经》都有独特的见解，对郝懿行的学术研究起到很好的辅助作用。郝懿行对王照圆的学术研究十分关注。其《晒书堂文集》等研究著作，多次提到了王照圆在学术上的一些独到见解和设想。清代著名学者马瑞辰在其《毛诗传笺通释》中，亦常引王照圆之研究成果。王照圆工于名物训诂之学，对于《诗经》中的字词释义常有新解。马瑞辰等经学家对此多有赞同，她的学术研究在当时颇有影响力。晚清文学家、考古学家臧庸曾赞她道：“当代女师，一人而已。”虽中国古代历来有男尊女卑的传统，但依托郝懿行之著述和名望，王照圆的《烈女传补注》《烈仙传校正》等一些作品得以刊印并流传至今。

星光不负赶路人，王照圆几经努力，成为河北村王氏家族先祖中一位杰出的女性、清代文学家、训诂学家、杰出的女诗人，在文学史上享有较高声誉。

清道光五年（1825），郝懿行病逝于北京。他除了留下丰厚的著作外，别无他物。王照圆当时连为丈夫举丧的钱也拿不出，更别说是扶柩千里返乡了。后来，在友人们的帮助下，王照圆才得以将丈夫的灵柩运回故乡。王照圆从北京回来，在福山县河北村居住过一段时间，故居门上有匾，题名“名冠石渠”。安葬丈夫后，王照圆专心整理丈夫遗著，以期彰显于世。20余年，她呕心沥血，不辍操劳，至89岁寿终。在晚清经学、训诂学领域，有“高邮王父子，栖霞郝夫妇”的佳话，“高邮王父子”指的是扬州高邮市的经学世家王念孙、王引之父子，“栖霞郝夫妇”指的便是郝懿行和王照圆夫妇。

郝懿行、王照圆合葬墓，位于栖霞市北七里庄东之金河山腰。1987年，该墓被烟台市政府列为市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郝、王夫妇全部著作，后由他们的孙子郝联薇陆续付梓，留下中国历史上一段琴瑟和鸣的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