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7月19日
薛立全
我还清晰地记得,小时候得到一只幼鸟的欣喜。
学龄前的时候,小孩子经常聚在一起观察麻雀在屋舍瓦楞下进进出出。有的时候麻雀嘴里叼着活虫,站在瓦缝边缘环顾四周,觉得没有危险,就一头钻进瓦缝里。大人告诉我们,瓦楞下一定有一窝小鸟。等到大人离去,我们几个胆大的孩子就会搭起人梯,先攀上墙头,再悄悄爬上屋坡,手顺着瓦楞下面的洞口探进去。先是一阵“唧唧、唧唧”的叫声。随后,手感觉到热乎乎、软绵绵的。接着,一个个羽毛齐全的幼鸟就被掏了出来。
小鸟放在家里,我视若珍宝。天刚蒙蒙亮,我一改赖床的习惯,独自一人去村后的坡地河沿,捉刚刚孵化尚未长出翅膀的蚂蚱。这是小鸟最好的食物。蚂蚱捉回家后,我耐心地投喂幼鸟。多数情况下,幼鸟是不会主动进食的,需要扒开它的尖嘴填进去。蚂蚱供应断档时,我也喂它小米。为了它的进食,费尽了心思。即便如此,幼鸟最终也难免一命呜呼。我心情沮丧,连续几顿都不想吃饭。现在想想,小时候为了贪玩祸害了幼鸟的性命,实在是罪过。
初中以后,我离开小山村,辗转多地求学,最终在城市定居,渐渐习惯了城市的车水马龙。虽有爱鸟的初心,但能看到的鸟类很少,对爱鸟赏鸟之事也就渐渐淡忘了。
临近退休,愈发怀念起乡下的清净生活。我回老家修复了老宅,很大心思用在宅院的布局上。由于常年没人居住,院子里长满了草木,日照空间很少。我保留了一棵老山楂树和柿子树,清除了其它杂树,院内栽植了牡丹、月季,院南墙根种上了一溜蔷薇,有了生态小院的模样。彼时,母亲已八十多岁,遂其心愿,我接她回老家安度晚年。我们兄弟三人轮流全天候回老院陪伴母亲居住。
我永远忘不了回老宅居住的第一个早晨。
那是个初春季节,早晚还有点微凉,躺在烧得热乎乎的土炕上,就像屏蔽了所有忧虑和烦恼,睡起来特别香甜和踏实。我睡觉房间的窗前是一棵长了四十多年的山楂树,树冠遮蔽了半个院落。就在我沉入梦乡的时候,突然被“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惊醒。
此时时辰还早,天空昏暗,我躺在床上,感应着这似曾相识的场景,猛然回忆起,这就是久违了的小时候的情景,很亲切、很心动。很久没有因为一件事如此激动过了,我拉开窗帘,闭上眼睛,静静聆听窗外的鸟鸣声。
越仔细听,越感觉到鸟叫的新鲜有趣。有时候,几只鸟的叫声短促有力,就像清晨的敲钟人在唤醒同类;有时候,鸟声婉转悠长,像是在倾诉,也像是在歌唱;随着天色渐亮,鸟叫的分贝又提了几分,有的像在对山歌,有的像在大合唱……我索性穿衣下床,到院里打扫地面,活动筋骨,令我对多年后在老宅过的第一个夜晚感到兴奋。
自从在老家院子里听到了久违的鸟鸣,重新唤起了我喜爱鸟的初心。现在只要有空,我总会回到老宅,在山楂树下安上藤椅藤桌,泡一壶老树红茶,消磨时光。时间久了,小鸟和我也不生分,头顶的枝条就是它们练声的歌房,听久了,已没有了噪音的烦恼,有的只是心旷神怡的自在。我喝茶喜欢在藤桌上放些水果和茶点,有些胆大的小鸟完全无视我的存在,飞到藤桌上灵巧地抢食,我爱怜地只能听之任之。
前几天的一个上午,我在城里的书房看书,侄子微信问我:“回不回老家喝茶?”难得他们有空,我迅速赶回老家,在山楂树下摆上了茶桌,与侄子和小孙子喝茶聊天。聊天间,树上的小鸟吵闹不停,相邻座位也需要提高声音才能听见。特别是南墙的蔷薇丛上,几只白头芯的小鸟飞进飞出,异常忙碌,叽叽喳喳叫声不断。
对此我习以为常,侄子却感觉好奇,他自言自语道:“蔷薇丛里不会有鸟窝吧?”说着他起身走出院门,在院墙的蔷薇丛里扒拉寻找,紧接着,他大声喊叫:“这里有个鸟窝!里面还有鸟蛋和雏鸟!”我拿了一把凳子,匆匆跑了出去。我踩在凳子上,侄子扒开密集的花枝,我居高临下看得清楚,细密的草根窝里,有两只刚刚破壳而出的雏鸟,肉滚滚的尚无羽毛,旁边还有三枚鸟蛋。听见动静,两只雏鸟张开了金黄色的大口,等待进食。我满心惊喜,多角度拍下图片并录下视频,两只白头翁鸟在我和侄子头上盘旋鸣叫,声音很凶。我和侄子小心翼翼地用枝条掩盖好鸟窝,退回院内,大鸟这才停止了凄厉的鸣叫。
看来,小鸟也喜欢老宅小院里的生态环境。我要更加努力,用心管护好宅院的花草树木,守护好我和小鸟的共同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