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与花影

——牟民散文《在刀子和玫瑰间行走》评析

2025年07月14日

冯宝新

在烟台散文作家群中,栖霞高级教师牟民先生可以说是一位笔耕不辍、不断进取的作家。多年来,他认真观察农村,以独特视角和审美自觉捕捉和提炼生活,创作出一批散发着泥土芬芳、具有艺术和哲思高度的精品,先后获得各种文学奖项30多个。如获得2024年度吴伯萧散文奖的《在充满希望的乡间》、获得第三届“青未了散文奖”的《在刀子和玫瑰间行走》等作品都能代表他的风格。

散文《在刀子和玫瑰间行走》以多维度叙事揭示人性在瞬间抉择的挣扎与觉醒,通过五个故事片段探讨“刀子”与“玫瑰”的隐喻意义——“刀子”象征时间、欲望、暴力等无形之痛,“玫瑰”则指向救赎、爱与和解的可能。作品以冷峻笔触剖开生活的多个层面,展现个体在命运洪流中的微小抗争与精神蜕变,叙事中有着鲜明的艺术特色。

首先,从象征手法运用看,核心意象的二元结合具有深刻象征与哲学思辨意义。全篇以“刀子”与“玫瑰”为核心隐喻,“刀子”象征生命中的困境、创伤与道德割裂(如父亲的衰老被喻为“时间的刀子切割”,杀猪大哥的暴力冲动具象化为“嗜血的刀子”),而“玫瑰”则指向人性中的温情、救赎与精神觉醒(如临终大爷与老对头的和解、发小对爱情的克制选择)。二者的碰撞并非简单的善恶对立,而是如著名评论家李掖平所言“外部世界与内心隐秘的有机缝合”,例如杀猪大哥面对二叔时“刀子停在空中”的瞬间,既是暴力的消解,亦是人性善意的萌芽,通过镜像折射人性的多面性。

在叙事结构方面,文章采用多线并置的蒙太奇手法,呈现作家驾驭文本纯熟技法。文本打破线性叙事,采用多线并置的蒙太奇结构:文章由多个看似独立的小故事(父亲的老去、女孩溺水、好友遇难、发小的遗憾、大哥的虚张声势、大爷的临终和解)组成,结构上看似凌乱,呈现出一定的碎片化。然而,所有故事都紧紧围绕“刀子与玫瑰”这一核心意象和“瞬间选择”这一核心主题展开,体现形散神聚特点。每个故事都是对核心主题的一个具体阐释和佐证。

父亲的病痛、胡同鬼影、发小的遗憾、杀猪匠的暴力等片段看似独立,实则有“瞬间选择”的主题串联。例如“月光下的一吻”与“临终玫瑰”形成环形呼应,暗合《献给玫瑰》中“开始-离别-重新开始”的轮回结构。这种叙事手法既呈现个体命运的偶然性(如“好友溺亡的预警被忽略”),又通过碎片拼贴揭示集体生存困境。

通过质朴语言与哲理思辨的交融,在日常叙事中开掘出深刻主题。文本语言朴素平实,贴近生活口语(如“东邻大哥杀猪没父亲利索”“二叔喊‘捅呀,你不捅是吧’”),却暗含深刻的哲理,形成“大巧若拙”的艺术效果。

口语化的哲理:如“真正的强大的人是不动声色的”“私心杂念……量变到质变,心中之魔长成参天大树”,将抽象的人性规律转化为日常经验;“时间如刀子……直到掏空身子,它才慢悠悠缠绕病态的父亲”,以比喻道尽生命的脆弱与时间的残酷。

反讽与批判:如“狠斗私字一闪念,斗来斗去,仍然斗不完这原子弹一样的强势”,以戏谑口吻揭露人性私欲的顽固;“有人捧着圣贤书……打一个掺水的高分”,直指道德表演的虚伪,语言犀利却不失克制。这种“日常即哲学”的表达,使文章在通俗中见深刻,在平凡中显智慧。

对比手法的多重运用,呈现出人性的多面镜像。文中大量使用对比手法,通过人物行为的反差凸显人性的复杂:同一人物的前后对比:大哥“对外人挥刀”与“对二叔停手”(“刀子欺软怕硬”),暴露其外强中干的本质;发小“暗恋时的情感克制”与“被退婚后的遗憾”(玫瑰变为刀子),展现出人的欲望与道德的矛盾。不同人物的对照:大爷“宽容老对头”与“村人离他远远的”(善意与偏见的对比),二叔“不怕刀子”与大哥“欺软怕硬”(强者与弱者的反转),均通过镜像折射人性的多面的复杂性。这些对比不仅推动情节发展,更深化了“在刀子与玫瑰间行走”的主题——人性的觉醒,往往发生在一念之间的选择中。

《在刀子和玫瑰间行走》的思想内容和艺术特色表现在其将深刻的哲学思辨(瞬间选择、人性困境)聚焦于“刀子”与“玫瑰”这一对极具张力与包容性的核心意象之中。通过多维度、碎片化叙事结构来反映深刻主题,作者以冷静克制又饱含诗意与悲悯的语言,深刻揭示了人性中私欲的腐蚀性、表象与本质的悖论,以及瞬间抉择所承载的巨大重量。作品融合个人经验与普遍关怀,穿插科学认知与民俗智慧,最终在结尾处通过“最后的玫瑰”完成了精神的升华,展现了在时间之刃和人性暗礁中,唯有爱、良知、宽容与和解(玫瑰)才能导向内心的安宁与超越。这是一篇思想深邃、情感真挚、艺术表现力强的优秀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