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华先

夏天的一个早晨，我在公园里散步，路过一个小小的圆形花坛，顺便坐在花坛边休息。花坛里种了一棵橡树，刚刚开始结出果实。再仔细看花坛里面，竟然还有一株萱草，仅仅一株，已经盛开，虽然只有几朵花，却显得极其热烈。

这一株萱草是从何而来？在离这株萱草几十厘米的地方，还有一棵十几厘米高的桑树苗。这一株细弱的萱草，同那棵小桑树苗一样，极其荣幸地得到了上天的眷顾，在此生根、发芽、开花。

它们的种子从何而来？应该是风的力量吧。没有人知道，一阵风吹来，会把种子吹往何处？唯一能知道的是，只要风一起，就会有种子被带上天空，开始漂泊的旅程。

这一株萱草，或许就是一粒萱草种子随风飘零，恰好落在此处吧？种子被泥土覆盖，生根而萌芽，萌芽而长叶，继而开花、结果。看到这株萱草，我不由得感慨：是风的力量带走了一种生命的期望，漂泊天涯；是种子对生活的渴望，让它选择了落地生根，所到之处皆可为家。

生命之旅总是充满奇迹，而种子的故事尤为引人入胜。这一株盛开的萱草，代表着一个梦想的完美实现，它的盛开何尝不是为了一个新的漂泊的梦想？它的盛开何尝不是又开启了新的通往未来的航迹？

萱草，原本是一种普普通通的野草，历经千百年，慢慢被人们赋予了越来越多的情感寄托。

萱草最初是寄相思。《诗经·卫风·伯兮》云：“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天各一方，锦书难托，种一株萱草，见花如见人，聊慰别离情。所以萱草便有了一个更诗意的别称——忘忧草，思君如萱草，一见乃忘忧。

西汉时期，苏武出使匈奴，被扣留十九年之久，在与李陵的书信往来中有诗云：“愿得萱草枝，以解饥渴情。”这里，萱草已被用来表达对亲人的思念之情。而到了东汉时期，萱草寄托的相思之情又有所变化。文姬归汉是发生在东汉末年的一个著名历史故事。在《胡笳十八拍》里，蔡文姬这样写道：“十六拍兮思茫茫，我与儿兮各一方。日东月西兮徒相望，不得相随兮空断肠。对萱草兮忧不忘，弹鸣琴兮情何伤！”在这里，萱草表达的是乱世之中母亲对儿子的思念。

萱草寄相思，不论哪种情愫，都担当着“思念”与“忘忧”的角色，萱草花就是排解心事、化解忧愁的良药。

或许，正因为蔡文姬在《胡笳十八拍》中表达的那种感情引人共鸣，此后萱草更多的是用来表达母子之情。只不过，在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里，是以萱草代子，而我们最为熟知的是以萱草代母。这个后起的意义，在隋唐时期才出现、最终流行，并历代传承至今。

关于萱草与母亲之间的联系，有这样一个传说：隋末，唐太宗李世民与父亲李渊南征北战，李世民的母亲窦氏因长期思念儿子而病倒。郎中看过病之后，便用萱草煎煮成药汤给窦氏服用，还在北堂种了不少萱草，希望让窦氏忘却烦恼。

于是，后世的游子在远行之前，很多人会在北堂种下萱草，以寄托对母亲的深厚情感，同时也借萱草的“忘忧”之意，希望母亲能够放宽心，在孩子离家的时日里，少一些思念，忘记烦忧。

久而久之，母亲的居所被称为“萱堂”“萱室”，萱草与母亲之间建立起了紧密的联系。从此，萱草花有了母亲花一说，萱草终于不再是一种普通的野草了。

千百年，萱草盛开在原野，盛开在庭院，盛开在人们的心头。于是，这一株花坛里的萱草，便承载了千年情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