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大川

我家的花都是最常见、易侍弄的，诸如仙人掌、君子兰、吊兰、长寿花、蝴蝶兰、发财树等。我素来不喜花草，但妻子用枝条扦插法培育的那盆昙花还是吸引了我，我常仔细观察它，陷入遐思。

昙花的茎叶富于变化。茎秆长到一定高度便开始膨胀变形，渐渐成为扁平状并向两侧舒展的宽大叶片。叶片宽到一定程度又开始变窄，如公鸡尾部的羽毛。叶片凹处是孕育新生命的温床，每个凹处都有可能长出新芽。新芽可能长成扁平的叶片，也可能长成铁丝状的茎，钻向屋顶，我不得不将其折断。

昙花极具繁殖力，从根部随时能抽出新的茎条，随意剪下一根茎条，截成小段，插进泥土，都会形成新的一株。每根茎条都程度不同地有丝毛状根系附着，昙花的叶片也是如此。如果接触到湿润的泥土，不几天就会形成新的根系，向泥土里伸展。

昙花跟其他仙人掌类植物一样极具生命力，只要有泥土，无论是贫瘠还是肥沃；只要有阳光，无论是直射还是只有那么一丝光亮；只要有水分，哪怕十天、十几天都不浇水，株体没有完全干枯就能活下来，一遇转机，即可重整旗鼓，茁壮成长。

那盆昙花开出的第一朵花是在第二年，正值我家大孩子过生日。下午，我和妻子正在准备晚餐，忽有缕缕清香飘来，我们好奇地四处闻寻，看到阳台上的昙花已含苞待放。夜幕降临，全家人就座进餐，昙花也来凑热闹，准时绽放，正应了诗人李梦唐那句“不遇奇缘不肯开”。开放的昙花，洁白的花朵足有碗口那般大，坐在淡绿色的花托上，似喇叭般向上张开。淡淡的清香弥散着，丝丝缕缕、似有似无，凑近细闻，香味儿更浓一些。此时，重温范浣潽的“静态雪花堪比洁，幽香莲叶与同清”，饶宗颐的“夜来孤月明，吐蕊白如霜”，感觉心灵特别通透。

大家酒酣饭饱，相继离去。我和妻子拾掇完饭桌碗筷，再去看昙花，它已没有先前那般张扬、盛放，已经微微有点儿衰了。

第二天清晨一睁眼，我立即去看昙花，它的花朵已收拢到一起，微微下垂，显现出“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态势。这时，我想起了罗锦堂的“我未到时花已落，余香犹绕碧窗纱”，深感惋惜，不由自主地感叹，昙花虽然一现，却经历了无数个日夜的孕育。

我留意过昙花花蕾的生长过程：昙花从叶子凹处萌生出花蕾后，许久都是那么小小的，不见生长，这大概就是人们说的“昙花千日育蕾，一时盛放”的真实情况吧，虽然“千日育蕾”有些夸张。

我喜欢昙花，它皮实，不择水土、不择环境、不择时令季节，自由生长、自主绽放。春来，它与花草共增春色；秋到，它同万物同绘秋景。“夜静群芳皆睡去，昙花一现醉诗翁。”当夜幕徐徐拉开，夕阳隐去最后一抹余晖，你或许是做完当天功课的学生，或许是忙碌了一天的青壮年，或许是孤独寂寞、郁郁寡欢的太公、太婆，如果你有幸看到那一朵或几朵散发着丝丝幽香的昙花，你一定会顿时释怀，赏心悦目起来，像昙花一样，顷刻间浑身充满蓬勃、旺盛的活力。

“一宵吐尽一生才”是昙花的特点。自古人们用“昙花一现”形容美好事情都很短暂，不能久久远远，但是我要说，如果平平庸庸，还不如轰轰烈烈，哪怕只有短暂的一瞬。昙花花期虽然很短，但是开花时美丽高贵、清香四溢，能够释放负离子，净化室内空气，清新怡人。鉴于此，有谁能不由衷地喜爱昙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