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甲凡

在牟平方言里，通常把一个没有能力的人谓之“熊”；把一个受人欺负而无力反抗的人说成是“熊蛋包”；把那些一辈子没见过世面、老实巴交的庄稼人称为“老乡熊”，均属含贬义的称呼。在牟平南部山区，有一句俗语，叫作“别拿葛十二当乡熊待”，意思是说“不要瞧不起人”或“不要狗眼看人低”。说起这句话的由来，还有一个小故事。

在牟平区玉林店镇，有个几十户人家的小山村，村名叫葛家庄。早年间，村里有个叫葛十二的年轻人，因大旱年景庄稼颗粒无收，他没法生活，就随着潮流闯了关东。到东北后，经人介绍入伙在长白山挖人参。葛十二长得瘦瘦小小、其貌不扬，在那伙挖参人当中，属最老实的一个，谁都能使唤他，谁都敢欺负他。别人骂他几句，他从来不回嘴，哪怕别人打他一巴掌，他也是“嘿嘿”一笑了事。久而久之，那伙人谁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有一年冬天，他们这伙挖参人交了好运气，连着挖着了几棵特大的“棒槌”，发大财了。一伙人兴高采烈地往山下赶，甭提心里有多高兴了，都沉浸在卖了参分了红利回家过年的喜悦心情当中。

可他们万万想不到，还没等走出深山老林，随着一声“唿哨”，呼啦啦蹿出一帮手持刀枪的土匪。土匪头子凶神恶煞一般，厉声喝道：“要命的，留下买路钱！”这帮挖参人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再加上常年在深山老林里闯荡，见惯了出生入死的场面，也都不是善茬儿。再说了，挖参这几个月时间里，风餐露宿，还有野兽的袭击，大伙吃了太多的苦，好不容易发了这点财，就这么乖乖拱手相让，肯定是心不甘情不愿。大家相互交换着眼色，都露出了愿拼死一搏的表情。可他们心里都清楚，土匪比他们人多，手里还都操着家伙。他们不光人少，除了有两杆轰赶野兽的火药枪，其他人就是几把小镐和小锹，和对方实力相差悬殊。打，打不过；跑，跑不了，只能拼个“鱼死网破”了。

就在这危急关头，葛十二悄无声息地往前走了两步，对着土匪头子双手一抱拳，然后慢声细语地对他开了腔：“大当家的，我是这伙兄弟中最没本事的小弟，但我愿意陪着你老人家过几招，你若能赢了我，我们所有的东西尽数奉上。可若要赢不了我的话，你们就赶快让出道儿放我们过去，咱们各走各的路，井水不犯河水。”这掷地有声的几句话，别说土匪头子没想到，就连葛十二这帮挖参的弟兄们也没想到：这么个平日里任人呼来唤去的“小跑腿”，竟然敢用这样的口气跟土匪说话？一时间，把大家惊得目瞪口呆。

土匪头子听罢愣了一下，把葛十二上下打量了一番，脸上随即就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立马表示愿意接受葛十二的挑战。

双方交上了手，面对气势汹汹的土匪头子，葛十二运用“十二式螳螂拳”应对得从容不迫。双方你来我往、你进我退，三十几个回合过后，土匪头子累得动作开始走形了。葛十二面不改色气不喘，瞅准对方一个破绽，先来一招“螳螂穿林式”，紧接着就是一招“螳螂钩挂腿”，大喝一声“走”，一下子就把土匪头子掼出十几步远，摔了个四仰八叉。

还没等双方人缓过神来，葛十二快步走过去拉起土匪头子，嘴里连说几声“谢大当家承让！”土匪头子知道今天遇上了硬茬子，只得认输，打一声“呼哨”，带着那帮弟兄灰溜溜地跑路了。

这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较量，直让这帮挖参人惊掉了下巴，让他们真正懂得了什么叫“真人不露相”。打那时起，他们都对葛十二恭敬有加，把他当成了挖参帮的保护神。“别拿葛十二当乡熊待”，也就在那一带流传开来。

事后，经大家一再寻根问底才知道，原来葛十二的姥爷家是武术世家，姥爷看他长得瘦弱，就根据其身体特点，从三岁起就教他练“十二式螳螂拳”，以作防身之技。老人家还告诫他要勤学苦练，但轻易不得显露自己的本事，更不得以此欺负他人。他的名字叫葛十二，也是姥爷在这期间为他取的。

葛十二花甲之年回到家乡安度晚年，他的这段经历也在家乡流传开来，那句“别拿葛十二当乡熊待”，也成了家乡人引以为傲的常用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