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福

一

近日无事，打开峻青先生纪念文集《峻节华章耀汗青》，泛读书中文章，老部下李秀丽的几篇散文令我眼前一亮，读罢心生深切感触。那就是，写作者必须实实在在地端出自己，表达真性情，以情感人。

文学作品都需要动之以情，以情感人，尤其诗与散文，真情实感是感染读者的媒介，不似小说要靠人物形象，戏剧要靠舞台展演，散文最能彰显作家的个性和情感色彩。

正因为如此，散文理论家王剑冰先生在接受《散文家》杂志记者专访时，开宗明义，响亮地提出：“散文创作需要实实在在地端出自己。”剑冰先生是中国当代文坛著名的散文理论家，同时也是独具风格的散文作家，他的理论是自己的切身体会，富有指导性。很久以前我就拜读过他的专著《散文时代》，他的观点来自个人的实践体会，富有针对性和指导性。

剑冰先生一直强调，散文写作要有情感的带动才能动笔。“带有情感的散文，文字的鲜活性、结构的跳跃性都能体现出来”“散文是个人真情连着你的性情”“是人格的展示，无法躲藏”“散文是情感的文学”。

二

秀丽收在峻青先生纪念文集里的《千里乡愁细物牵》《峻老，我想对你说》《笑声飘荡在蓝天上》，无不是情感的结晶，在创作中“实实在在地端出自己”，让人感同身受。

在《千里乡愁细物牵》一文中，文章一开始就把自己端出来。“每年春果第一枝大樱桃挂满枝头时，我便虔诚地祈祷，风调雨顺、春和景明，让大樱桃成熟、甜蜜，我便可以一颗一颗地精心挑选，把最甜美、带着故乡味道的大樱桃寄往上海，寄给我国著名的作家峻青先生。这一甜蜜的习惯持续了很多年，直到2019年8月19日，峻老驾鹤西游。今年大樱桃红了的时候，我捧起一颗又红又大的樱桃，不禁想起与峻老交往的点点滴滴，耳畔仿佛又响起了峻老那带有海阳口音的朗朗笑声。”真乃字字情，声声泪，一颗樱桃一颗心，感人肺腑。

在同一篇文章中，还有一段文字很生动，真切地表达了秀丽同峻青的深情厚谊。在峻青要秀丽代问家乡父老好时，随口说了一句：“秀丽呀，我想麻烦个事儿可以吗？”我受宠若惊地说：“峻老，您说。”峻青喃喃地说：“我想吃咱老家的咸菜疙瘩，你能帮我买点儿？”我很吃惊，上海是国际大都市，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峻老想吃什么吃不到呀，可他偏偏想着家乡的咸菜疙瘩，这疙瘩里一定蕴含着峻老对家乡的眷恋和热爱。

下面一段文字细描精写，更见作者对作家的深情厚谊。“我来到红利市场，这里是烟台比较大的一个市场，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地去看去比较。买了三份咸菜，回家和老公一边品尝一边琢磨着，咸的好还是淡的好。我说，咸一点儿的好，有味道。老公说，老年人应以清淡的为宜，可太淡了，恐怕味道不足。最后选了咸淡适中、口味纯正的两份儿寄到上海。”

正当作者眯缝着眼，一点点儿咂摸峻青吃着咸菜疙瘩的感受时，峻青打来电话说：“秀丽呀，真好吃，还是那个味儿，不叫太咸了，我还想吃呢。”突然，峻老压低声音说，“医生不让吃，我藏在柜子里，医生没看见。”说着说着，峻老得意洋洋地大笑起来……这段声情并茂的文字，让老少两辈人之间纯真无瑕的真情意、真蜜意跃然纸上，令读者仿佛身临其境，感同身受，回味无穷。

秀丽发表在《齐鲁晚报》上的回忆峻老的散文《笑声飘荡在蓝天上》，篇幅虽短，却同样刻画出了真情，表达了老少两辈人之间亲密无间的情谊，让读者感同身受、亲切感人。

作者有一年出差，为了拜见峻老特意在上海转机，“峻老知道我是第一次到上海，而且只有4个小时的时间”，坚持不让作者前去见他，让作者去城隍庙和南京路看看，还说自己在打吊针儿。作者则坚持说：“峻老，吊针儿一会儿就打完了。”峻老说：“打完了还要打。”秀丽深知老人家的用心和关爱，执拗地说：“那也一会儿就打完了。”说着说着，两位海阳老乡隔空大笑起来，笑声飘荡在上海的蓝天上，随着朵朵白云飘逸在家乡的故土上。

这段老少两辈人的隔空对话，富有诗情画意，生动地揭示了作家与作者两辈人之间相互关爱的真挚情谊，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富有浪漫主义色彩，生动地证实了散文是属于情感的文学。

三

以上富有真情挚爱的文章，都是秀丽为怀念和追思峻老写下的纪念文章。峻老逝世后，每年秀丽都要按时写下追思峻老的文章，不仅自己动笔写，同时督促笔者行文。我在《峻青纪念文集》中的几篇文章，《峻青文学创作的英雄情结》《与峻青老的一面之缘》《仲秋时节读华章——兼评峻青的〈秋色赋〉》，都是在秀丽的督促和安排下写作发表的。特别是《仲秋时节读华章——兼评峻青的〈秋色赋〉》一文，不仅在《烟台日报》发表，还天女散花地发表在《齐鲁晚报》《威海晚报》等外地报纸上。

近日，笔者从《烟台散文》春季号上看到，烟台市散文学会组织的《核能专页》，秀丽写的《中国的脊梁》，依然可以看出她的文风。一开篇就让老爸老妈登场。“20世纪70年代的一天，爸爸兴奋地从包里拿出一张叠了几叠的报纸，指着给妈妈看：快看，我们国家要建核电站了。”行文一下子就有了贴近感，说明建核电站是中国几代人的期盼。“爸爸妈妈捧着报纸兴奋地看了又看。并且，爸爸从单位领导那里要下这张当天的《人民日报》，用镜框镶起来，和爷爷奶奶的相框摆在一起。”动人的文字不需多，作者层层铺垫，真切地表达了建核电站是人民期盼、众望所归的百年大计。遗憾的是，《中国的脊梁》这个标题降低了文章的情感色彩和个性特征，不知秀丽以为然否？

谨以此文缅怀我和秀丽共同的朋友——峻青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