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宝新

一

“一朝戎装，终生兵魂。”已经退役20年的衣向东，身上始终保持着这份军人本色。

他是当代著名军旅作家、编剧。1982年，他怀揣绿色军梦应征入伍，在部队服役24年，尽情挥洒青春热血，踏出一条闪光足迹。他潜心创作，曾获第二届“鲁迅文学奖”、第二届“老舍文学奖”，第十届至第十四届《小说月报》百花奖等几十个奖项，享誉军内外。

从20世纪80年代初期到2024年退休，衣向东把青春年华和大半生心血贡献给了军营和文学事业。投身军营，意味着奉献和付出；献身文学，要青灯黄卷、皓首穷经。常言道，自古忠孝难两全。多年军旅生涯，衣向东每年回栖霞看望父母，只能速来速去。2022年底他的父亲去世，他常常自责，觉得自己亏欠父母很多。父亲是他的忠实粉丝，他所有的文字，父亲都要仔细阅读，并在阅读后跟他交流。父亲病重时，还惦念着他刚出版的新书没读，说出院后一定要尽快读完。遗憾的是，老父亲再也不能阅读他的作品了。

在大城市，忙碌紧张、喧嚣浮躁的都市生活让他感到有些疲劳。父亲去世后，故乡的灵秀山水、质朴民风呼唤着他，令他生出回归自然的想法。他想回故乡，照顾80多岁的老母亲；他想回故乡，从故乡的人和事中汲取文学养分。

按照常人的思维，他在京打拼40多年，好不容易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结交了一大批社会各界的朋友，离开熟悉的圈子，这做法对吗？况且，很多人削尖脑袋梦想着挤进北京，他却来了一个离城返乡，悄然回到那个名叫釜甄的偏僻山村。

二

釜甄村地处栖霞市杨础镇东边，西邻一道丘陵，东南依山，一条小河穿村而过。衣向东家有老母，有四间老屋，他参军前一直在村里度过。

在一棵杨树下，坐着一堆晒太阳的老人，其中便有衣向东的母亲。说起衣向东回乡侍母的事，一位老人忍不住向笔者夸道：“我这老嫂子，真有福，摊上了这么一个孝顺儿子。”旁边几个老人也异口同声夸起来，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说衣向东每天如何照顾母亲饮食起居，如何下厨房做松软易消化的饭菜，如何说笑话逗母亲开心。母亲不愿走路，他便特意学了一套老人保健操，每天手把手教母亲。晚上他会烧好热水装进洗脚盆，端到母亲跟前给母亲泡脚、洗脚。母亲临睡前，他再给母亲捶捶腰捏捏背，让母亲安然入睡。孝顺，就是顺着老人的心意说话做事。衣向东的母亲含羞地笑着接受众人对儿子的赞美。她身骨硬朗，精神矍铄，看起来不像一个饱经风霜、80多岁的农村老人。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一个人对待父母的态度，其实是一个人最真实的人品。一个孝顺的人，他的心里会装着故乡，装着故乡的山山水水，想着故乡的事，爱着故乡的人。

衣向东在京生活了四十余年，口音却没有多少京腔，他身着普通拉链袄，脚蹬旅游鞋，大嗓门儿说话，快言快语，说的是栖霞大土话，给人感觉就是一个土生土长、厚道实在的栖霞汉子。从他身上，看不到一点名作家的架子。栖霞作家牟民曾这样记述：“第一次跟他见面，是在聆听他的小说艺术讲座。休息间，许多人跟他合影留念，跟他互加微信，他都面带微笑，愉快地跟人合作。我本打怵说话，不善交际，怕遭他拒绝。看来，这大作家很和蔼，不摆架子，平易近人，可以沟通。好歹瞅空，自我介绍后，加他微信。”衣向东热情地对牟民说，以后写作中有什么问题可以跟他沟通交流。

对于牟民的评价，我也感同身受。我从事新闻工作多年，后从发表的2000多篇稿子中精选一部分，编辑成一部41万字的拾遗之作，很想请名人给自己的书作个序。我想起了衣向东，抱着试试看的忐忑心理给他打通了电话，出乎我的意料，他痛快地答应了。不到一个周，他就寄来了2000多字的序言，在序言中立论的每个观点，都是用文集里材料来佐证分析的，观点新颖，论据充分，足见他是认真审阅过稿子的。每每念及此事，我便心生温暖和感动。

衣向东总是热情似火，满面春风，走起路来健步如飞，保持着一个军人的姿态。他有一副古道热肠，对每一个文学爱好者求教都细心指导，对每一篇习作都认真批阅修改，提出指导意见。他的热情、热心和爱心形成一个面向文学爱好者的正能量磁场，他因此拥有众多的粉丝，上有七旬老人，下有刚上学的娃娃。

他以退伍军人为题材出版发行的长篇小说《曾在部队扛过枪》首印10000册，因故事性强，主人公形象塑造真实丰满，投放市场不到半月便销售一空。外地读者打电话询问，出于对读者的热爱，他常常自掏邮资给各地读者寄发。

三

对于故乡，衣向东其实从来没有割舍下牵挂。遥想2002年五一期间，他回乡探望父母，顺便到牟氏庄园考察，他一边观看，一边聊起牟氏庄园的话题。看着零星的游客，他紧锁眉头，一副心事沉重的样子。陪同者有笔者和时任栖霞市委宣传部的于部长。于部长叹道，这还是假期，平时更是门前冷落鞍马稀。看出了衣向东的心事，于部长笑着说，你这个大作家赶紧写一部小说或者电视连续剧，好好宣传一下咱老家的牟氏庄园吧，那你可就成栖霞的大功臣了。衣向东也笑了，他说自己从小耳边听到最多的，就是牟氏庄园内大地主牟二黑子和小寡妇姜振帼的故事。他郑重地说，他其实早在多年前就有此意，已在构思中，他要写一部有关牟氏庄园的长篇小说。

2005年1月，衣向东倾注无限心血的长篇小说《牟氏庄园》正式面世，并获得了读者的广泛认可，被评论界称之为“小红楼梦”。该书作为展示封建社会生活的一部史诗性作品，有很强的可读性。

2006年2月，《乔家大院》在央视播出，让山西的乔家大院一夜间闻名天下。其实，小说版《牟氏庄园》推出后，衣向东已在着手电视剧本的改编，因很多原因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合作伙伴。电视剧《乔家大院》热播，加快了他落实合作方的步伐。2008年12月9日，由衣向东、李冰编剧，李建新执导，著名演员袁立，老戏骨吕中、连凯、侯天来等主演，北京电视台等多家电视台联播的35集电视连续剧《牟氏庄园》播出，创下北京卫视收视率新高。西瓜视频、腾讯视频、优酷相继火爆推出，豆瓣给予7.4评分，腾讯给予8.5评分。

长篇小说《牟氏庄园》和同名电视连续剧不仅获得读者和观众好评，更带火了牟氏庄园的旅游。小说《牟氏庄园》出版之前，牟氏庄园景区一年门票收入不过200万元；自《牟氏庄园》小说出版发行和电视剧播出后，景区门票收入很快翻番；到2011年，门票收入实现了历史性跨越，突破1300万元大关……

一部作品，推动一个地方旅游业发展，由此看出文学的力量！衣向东的名字也与“牟氏庄园”紧紧联系在一起。

四

衣向东2024年回乡后不久，便兼任栖霞市作协主席，发起成立栖霞市霞光文学社，身体力行擦亮栖霞“中国文学之乡”品牌，培养和壮大文学创作队伍。他牵头在栖霞市建立了4个“中国作家创作基地”，开办了“栖霞市小说创作骨干培训班”“栖霞市散文创作骨干培训班”“衣向东作家提高班”。他不收学费，亲自授课，还邀请国内名作家组团到栖霞采风。他激情似火，奔走在城乡之间，除了照顾母亲日常饮食起居，他坚持早晚创作。星期日，他会到栖霞市文化馆举办文学讲座，指导开展各项文学活动。

2025年元旦刚过，衣向东就着手策划蛇年第一期写作培训班。他希望通过培训班发现有文学天赋的孩子，从孩子抓起，培养“文学之乡”未来的人才。2025年1月11日，屋外雪花飞舞，栖霞市文化馆二楼会议室却座无虚席，名作家为中小学生举办的文学讲座受到热烈欢迎。衣向东鼓励孩子们提升观察生活的能力、语言表达能力、模仿变通能力，用动情的细节升华主题。

在衣向东的精神感召和精心培育下，一批批不同年龄的文学爱好者走上了写作之路。2024年，栖霞作家在烟台市以上报刊、文学期刊发表作品300多篇，有40多篇获得市级以上奖励；有1人加入中国作家协会，有6人加入了山东作家协会……

五

法国作家布封说：一个好作家绝不可能只有一颗印章。衣向东就是这样一个绝不在原地打转的作家，他不断寻求着突破。他曾连获五届《小说月报》百花奖，便足以证明他多么善于开拓新题材，关注新事物、新现象。

照顾老母，引领地方文学事业发展，衣向东没有辍笔，他坚持早晚创作，依旧佳作连连。他发表于《胶东文学》的中篇小说《战火中的爱情》，不是和平环境里风花雪月的爱情，而是在战火中催生的革命战斗友情。小说塑造了主人公王天浩由一个基层军人干部和抗大文化教员颜青，在烽火连天的战斗岁月里一步步成长成熟，同时也结下革命友谊、成为革命伴侣的感人故事。小说再现典型环境里的典型人物，形象丰满，真实可信。2023年11月，《胶东文学》杂志社举行首届胶东文学奖颁奖仪式，《战火中的爱情》获得了中篇小说奖。

作为一个在部队生活战斗24年的老兵，他对退伍战士有着特殊情感。以为退伍战士立传、为老战士放歌的责任感，他的长篇新作《曾在部队扛过枪》，写了一群退伍兵到地方艰难成长的故事，再现退伍老兵的风采。作品首发于《小说月报·原创版》2024年第7、8期，已于2024年7月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该书获得了多项荣誉，入选了2024年“中国作家协会重点作品扶持项目”“十四五”国家重点出版物出版规划增补项目和2024年主题出版重点出版物。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作协军事文学委员会主任徐贵祥评价：《曾在部队扛过枪》这部作品有着高度的时代特色和鲜明的现实意义，作者饱含情怀，写出了一段真挚的青春岁月，是一部军事文学的佳作。

2025年的钟声刚响，《胶东文学》编辑部又把衣向东的小说《就此别过》作为“文学烟台”栏目的开篇作品。衣向东还是一个兵，绵延着家国情怀与强烈的使命担当，他会不辱革命军人一生的荣耀和使命，引领栖霞文学事业走向繁荣，也会创作出更优秀的文学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