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华先

每天，我都会在一阵鸟鸣中醒来，不仅是在春眠不觉晓的春天，即使寒冷的冬天也是如此。“鸟唱竹枝声缭绕”，唤醒我的鸟鸣声是从窗外的小竹林中传来的。

这片小竹林非常茂密，竹竿高大修长，枝叶繁茂，为鸟儿提供了非常好的休憩乐园。

每每被鸟鸣声唤醒，我会习惯性地推开窗，向外望去。竹林里，高高低低错落着的竹枝上站着许多鸟儿，有麻雀，有白头翁，有时还有斑鸠。这些鸟儿有的独占一枝，在竹枝上悠闲歇脚，有的如灵动的音符，有的成双成对并排而立，有的三五成群在重重叠叠的竹叶间上下翻飞。鸟儿嬉戏着，或于枝头轻轻跳跃，从一根竹枝上跳跃到另一根竹枝上；或从一竿竹子飞到另一竿竹子上去；或于叶间悄悄低语；或者引吭高歌，时时发出欢快的声音，清脆悦耳。特别是白头翁，叫声婉转悠扬，自成曲调，特别婉转悦耳。

好鸟枝头亦朋友，竹林清音最悦耳。在农村容易找到食物，鸟儿很多，而在城市里，寸土寸金，高楼林立，鸟儿觅食与筑巢都不太容易，能有这样一片小竹林，为鸟儿提供遮风挡雨的场所，让鸟儿栖息，实属难得。

鸟鸣修竹晓嘤嘤，鸟儿在竹林中憩息，自在地在竹林中穿梭，竹鸟栖身处，风清月亦闲，随意取景，都是一幅生动的竹雀图。清风中摇曳的竹子，枝头上灵动的鸟儿，构成了一幅和谐的画面。

“一鸟一世界”，每一只鸟儿都代表着一个独特的世界。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飞鸟，向来都能激发人们美好的期望与想象。有许多飞鸟常常与各种植物组合在一起，出现在绘画之中，用以表达人们良好的祝福与祝愿，比如松与鹤、喜鹊与梅花。竹子，如此高风亮节，又怎能少得了与鸟的组合？当青青翠竹与精灵般的鸟儿在画中相遇，已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幅图画了，一姿一态，营造的都是独特的意境，都是人们表情达意的载体。这种意境，既能让人感受到大自然的宁静与和谐，又能让人在心灵深处产生共鸣。

看着林叶间穿行的白头翁，体态优美、啼鸣婉转，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学过的一则寓言故事《白头翁学艺》。故事里的白头翁始终没有一种学习的恒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其实，在中国传统文化里，白头翁是一种有着吉祥寓意的鸟儿，而这种吉祥寓意恰恰就是因为其独特的白头，被人们认为是“白头偕老”“鹤发童颜”的象征。白头翁一般雌雄不离，成双成对，民间也因此多以白头翁比喻忠贞不渝的爱情。汉代乐府古辞《白头吟》云：“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

在民间人们喜欢把白头翁当作吉祥鸟看待，在中国传统花鸟画中，也经常有它们的身影。宋徽宗赵佶所绘的《腊梅山禽图》中，就描绘了一对相互依偎的白头翁，取的就是其白头偕老之意。明代沈周曾这样称赞白头翁：“十日红帘不上钩，雨声滴碎管弦楼。梨花将老春将去，愁白双禽一夜头。”在绘画中，人们还常常将白头翁与其他花草组合在一起，白头翁与牡丹结合，寓意“白头富贵”；梅竹与白头翁组合，则有“眉寿白头”之意，又寓“白头偕老”。

至于那小小麻雀，随处可见，是人们最熟悉的一种鸟类，因为它过于平凡，常被作为某种品质的对立面，如与凤凰的高贵相比，麻雀就是一种凡鸟；与冲天的鸿鹄相比，燕雀乃是胸无大志、自甘平庸。其实，深度观察，仔细考究，你会发现，麻雀的生存能力特别强，不管是喧哗的城市，还是在偏远的农村，都有麻雀的身影。面对一个新的生存环境，麻雀能够快速适应，灵活应对。它们能够根据季节的变化、环境的变化、食物来源的变化等，灵活地调整自己的生活方式和行为模式，随遇而安。

麻雀不仅生存能力强，还特别入画。麻雀入画自宋元开始，取其“祥瑞”之意。据说，在南方，“雀”和“爵”同音，竹子麻雀画在一起，寓意“竹报平安，节节高升”。

鸟鸣修竹，平安相处，塑造了一幅和谐的鸟竹图。有时，当我隔着窗户观赏的时候，偶尔会发现一两只小鸟飞落在窗外。当它们的视线与我的目光相遇时，它们会与我对望一眼，悄然飞走，再次飞落到竹枝上。风中摇曳的竹子，枝头上灵动的鸟儿，构成了一幅恬静的画面。它们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地在竹林间穿梭，享受着自然的美好，也给人们展示着生命的轻盈与欢快。

晨鸟振翅高飞，倦鸟携带夕阳归林。细想古今，鸟儿不仅以其吉祥的寓意入画入诗，更以其自由的灵魂打动人们的身心。

“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嵇康的视线追随着天空中自由飞翔的鸿雁，随归鸿远去的，不仅仅是目光，还有他那颗渴望自由的心灵；陶渊明做官时曾经“望云惭高鸟，临水愧游鱼”，辞官回乡后，则以“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表达自己放下心灵羁绊的那种欣喜。

鸟鸣修竹，随遇而安。对于人类来说，何尝不希望“此心安处是吾乡”？何尝不想让心灵自由地翱翔？我们是否也应该放下心中太多的欲望与束缚，去追寻生活中原本应有的轻松与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