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瑞

胶东老家丁字湾有N种美味，唯有鲅鱼饼子不可辜负。

记得小时候，物资相对匮乏，家家户户缺油少盐，一日三餐吃不饱，生活越是贫困，人们的食欲越是出奇地旺盛。由于饭菜油水少，孩子们往往等不到饭时，肚子便会“咕咕”作响。

有一次，母亲到供销社买了一条发黄的咸鲅鱼，出奇地咸。过去由于运输条件有限，防止鲅鱼腐臭，唯有多放盐。

咸鲅鱼买回家后先在水里浸泡，然后到菜窖子里抠两三个青萝卜，洗净后切成萝卜丁，再把咸鲅鱼段一起放在盆里，切点葱花、姜丝或者辣椒，倒一勺花生油搅拌均匀，放在烀饼子的锅里蒸。大约三四十分钟，一锅饼子和咸鲅鱼就熟了。

开锅的那一幕甚为激动人心，袅袅的蒸汽夹着玉米饼子的甜香和鲜美的鲅鱼萝卜味道相互碰撞，香气扑鼻，弥漫房间，鲜味直飘到屋外。

大饼子就鲅鱼萝卜块，萝卜香糯可口，汤汁浓郁，鲜美无比，咸淡适中，边吃边喝地瓜粥饭，滋滋润润。饭后打着饱嗝，惬意无比。

过去，玉米饼子当家，几乎是两天烀一锅，但是鲅鱼萝卜属于奇缺珍品，只能偶尔吃上一顿两顿。咸鲅鱼不能敞开吃，就用虾酱替换，一样下饭。

烀饼子需要俩人配合。母亲负责烀，先用大盆备好玉米面，面里放点苏打粉，再添一些水，搅拌均匀。我管后勤烧火。

烀饼子需要热锅，饼子贴在锅边，不容易下滑，火不能太急，太急饼子容易糊，火不旺，则饼子容易滑坡。

母亲从盆中抓出一块面团，左右手相互甩一下，左颠右颠，左拍右拍，圆扁适中了，牢牢地贴在锅边，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那时的饼子，硬硬的，拉嗓子，每天吃，顿顿吃，吃得够够的。

忽如一夜春风来。改革开放后，人们的衣食住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如今大鱼大肉吃够了，偶尔想吃点粗茶淡饭，尤其怀念过去的咸鲅鱼就玉米饼子。

身处异乡多年，故乡的美食成为我心中最珍贵的慰藉。每次回烟台，必去市场转一圈，寻找鲅鱼饼子。

市场上有两家卖鲅鱼饼子的，远远地就闻到鱼的鲜香，散发出勾魂摄魄的味道，离得近了，就能听见“刺啦刺啦”煎鲅鱼的声音，驻足观望，禁不住诱惑。二十元一条煎鲅鱼，又香又酥又鲜又嫩，就着玉米饼子，既解馋、又解乡愁。

在一些五星级酒店，鲅鱼饼子不仅登上大雅之堂，还成为胶东半岛一大名吃。

我的两个弟弟在南方，每年都让我晒点一卤鲜鲅鱼。初冬时节，到市场上买几条鲅鱼，鱼贩现场用刀从鱼肚一切两开，取出内脏，清洗干净后加适量盐、花椒，贴上标签，挂起来晾晒，两三天即可晒好。

晒也有学问——晒轻了，鱼肉发软；晒重了，鱼肉发硬，都会影响口感。

吃的时候可以清蒸，可以油煎，还可以烤着吃。烤好的咸鲅鱼十分鲜香，若就着刚出锅的饼子吃，那种美味无法用语言形容，会让你放不下筷子。

我比较喜欢油煎。将鲅鱼清洗后切段，稍加葱姜等调料喂一下，然后在平锅中加油，煎一卤鲜鲅鱼。玉米饼子配鱼，越嚼越香，不知不觉撑得肚儿圆。

鲅鱼饼子，是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