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镇

我留意秋实先生的文章，始于2020年10月第五届“中国徐霞客游记文学征文大赛”。在这项由中国散文学会和中国徐霞客研究会主办的全国性文学赛事中，他的游记《虎跳峡的波涛》脱颖而出，获优秀奖。喜欢写作的朋友都知道，徐霞客游记文学征文活动是一项在海内外文学界有广泛影响的赛事，参赛者众多，且高手如云。能在这样的大赛中获奖，秋实先生的文学功底可见一斑。

这之后，我开始关注秋实先生的文学作品，并通过不同途径陆续得到并阅读了他的一些文集。通读这些文集，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两个字——“情怀”。这种情怀基于人生的豁达、宽广的胸襟，以及对生命的思考、对万物的热爱。

秋实先生的文字表达清旷淡雅，自然平和，既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又富含人生哲理，读后余味无穷，给人以思索和启迪。清代著名学者黄小田在评价《儒林外史》时曾说，“事则家常习见，语则应对常谈”。这句话用来评价秋实先生的文字也很恰当，他的一众文章中，我最喜欢并反复捧读的有这么几篇。

其一，《忧虑》。文人情怀是写作者在文学创作过程中所表达的情感和心境。无论是对自然景物的描写，还是对家国天下的关怀，或者对个人情感的抒发，都会在其文字中得以表述，这也是作者写作魅力的展现。秋实先生的写作概莫能外。

当他“看到那一片片的白色的大棚”时，脑海中产生丰富联想，“也许里面长满了绿油油的菜，也许里面生长着开满鲜花的兰草，也许里面生长着在冬季里本该凋零的树木，也许里面生长着本该在春天和夏天里才有生机的瓜果，但我总感到忧虑。”由此，作者想到了急功近利下的土地过度盘剥，想到了化肥、农药的大量使用带来的严重后果，继而想到土地的休养生息。

当他“看到那一座座灰色的村庄，无序的墙、房屋、道路、草垛、土堆、粪便堆积在那里……我总感到忧虑”。当他“看到那一个个冒着浓烟的水泥厂，高高的大烟囱，灰色的墙体，连同周围灰色的环境……我总感到忧虑”。这些忧虑是作者对日益恶化的环境污染下人们生存状态的担忧与思考。作者痛心疾首地感叹：“这些忧虑不解决，会把我那些愉悦吞噬掉，令人忧虑的地方是否会把令人愉悦的地方占据，其实这就是令人忧虑的焦点。”

在我看来，《忧虑》是秋实先生文人情怀最直接、最真实的表达。这种直面“忧虑”的魄力和胆识是难能可贵的。一个作家应该看到光明，但是不能一味地赞美与歌颂光明，更应该直面人生，直面现实，揭露和鞭笞假、恶、丑。正像莫言说的那样，“我有一种偏见，我觉得文学艺术永远不是唱赞歌的工具，文学艺术就是应该暴露黑暗，揭示社会的黑暗，揭示社会的不公正，也包括揭示人类心灵深处的阴暗面，揭示人性中恶的成分”。

基于此，我觉得秋实先生是个有文人情怀的人。

其二，《记忆》。乡愁的记述与表达，是每一个写作者魂牵梦萦的书写母题。望得见故乡，记得住乡愁，是对走过路的回望，也是对现下美好生活的珍惜。

秋实先生在《记忆》一文中饱含深情地回忆了童年和少年时代的琐碎时光。这里面有对老屋刻骨铭心的怀念，有对人情世故、世态炎凉的生动表述，有对过往趣事的追忆。

作者说，老屋是自己心目中的“天堂”。这是因为“老屋的一切决定着了天堂的完美程度”“小时候每年都有一种愉悦的期盼，给人一种希望”。

老屋里有杏树和榆树，红杏子和黄榆钱是尽享其美的最大礼物。由于家境贫寒，作者离开老屋，寄居外婆家六年，直到上学年龄才回到老屋，回到父母身旁。

入学后，教室是当年地主家残存的几排旧房。上学路上，有龇牙咧嘴的黄狗挡道，有阴森悠长的街巷。少时生活困苦，苦中也有欢乐。村西波浪宽阔的潍河，是承载欢乐的世外桃源。亲手制作的链子枪，即使砸了手，结了痂，也不觉得痛。所有这些记忆塞满了作者的脑际，“时间已漂过了近五十年”，依旧“像烙印一样清晰地刻在记忆的石头上”。

个人的经历对文学作品的影响是巨大的。有人说，作品的骨骼和血肉都由人生经历决定。作品升华而出的灵魂自然也摆脱不了人生经历的影响。在赏读秋实先生《记忆》一文时，我会不自觉地想起鲁迅的散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我觉得散发着泥土芬芳的《记忆》，当是秋实先生的代表作。

其三，《悠长的思念》。这是一篇怀念母亲之类的散文，也是常写常新的命题。天之大，唯有母亲的爱洁白无瑕。有母亲才有家。

透过秋实先生的文章，依稀看到，作者在清明时节，手捧一束母亲生前最喜欢的玫瑰花来到母亲墓前。追忆母亲过往，禁不住泪如雨下。秋实先生成长的年代，生活很拮据。母亲和她的同龄人一样吃尽生活的苦，遭尽世间的罪。家境渐有好转时，母亲却因操劳过度染病去世。

子欲养而亲不待，是一种切肤的痛。秋实先生在《悠长的思念》一文中，把对母亲的爱淋漓尽致地书写在字里行间，感人至深，令人难忘。

著名书画家、学者张继刚曾这样评价秋实先生的散文：“继承古今散文大家著名之要旨，际遇挥毫，写尽天地间之胜景，以心性滋养人文，得著文蕴意之化境。”我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