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08日
张文泰
记不清是古龙还是金庸大侠说过这样的话:茶是热的好,人是年轻的好。我想再加上一句——书是旧的好。泛黄的旧书页里,藏着许许多多有趣的故事,总能给人惊喜。
一
书橱里有一本1979年山东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鲁迅生平自述辑要》上册,孤独地躲在一角,像一只失群的雁。我喜欢读鲁迅,总想为这本书找到它的另一半,让它们兄弟团聚。
某日,逛齐鲁古玩文化市场,行至一个旧书摊前,不由眼睛一亮,《鲁迅生平自述辑要》下册静静躺在那里。
拿起翻阅,一时无法确定家中所存是上册还是下册。轻轻放回书摊,走了几步,想起包中有缺书卡片,细看缺的正是该书的下册。按捺住心中惊喜,佯装翻了几下旁边的书,才抽出那书,问:“这本多少钱?”答:“五元。”我心中窃喜,急忙掏钱,把书揣在怀里,生怕再失去。
回家把两本书列在一起,不新不旧的品相,失散多年的上下两册书得以重逢。翻开该书的版权页,当年的印数是一万册。在万分之一的概率中,两册书的团聚,怎一个“缘”字了得。让失散多年的上下册“团聚”,心中美美的。
二
人这一生,有两本书一定要好好读,一本书是马克思的《资本论》,一本是《圣经》;一本关于你的财富,一本关照你的灵魂。可是真正读好这两本书的人很少,所以现今这个世界富人和穷人都烦恼着。
我有一本《圣经》,是一对信教的夫妇早年送给我的大字本,可惜我没有读过,只是偶尔翻翻。我要淘一本《资本论》。这本伟大的书,以我的水平不一定能看下去,能看得懂,但却值得拥有。书房中有一套《资本论》,心中才踏实,书房才像个真正书房的样子。
每次逛古玩文化市场,我都会留意这套书。一天,终于发现一套品相、价格都合适的三卷本《资本论》,封二有原藏书人签名。摊主见我喜好这类书,又向我推荐一套书,是一套上下两册精装本《斯大林选集》,要价十五元,封面红彤彤的。我不了解斯大林这个人,他的书我也用不上,价格倒便宜。我翻了翻,见封二有签名“×××藏书”,和那套《资本论》是同一人所藏。心中突然一痛,不忍让两套书沦落街头,自此分离,遂掏钱给摊主。两套书提在手中,沉甸甸的,我却昂首挺胸,有一种乐善好施大善人的感觉。
三
那天乘车去古玩文化市场,去时天阴未雨,车行一会儿,雨点儿开始三三两两地下起来,过了一会儿,又不见了雨的踪影。真担心落雨散了古玩街淘书的游兴。还好,到了古玩街,虽然天空的云在飘,雨却未下。摊主大都在,游人也不见少,摊主仰望着天,摆好的摊大多是不怕雨的杂项,旧书和字画却少有人拿出来。怕是要空来一场了,我懊恼着,忽见街东头一位不常见的摊主摆着些旧书。我蹲下翻着,看到有一本丁玲的长篇小说《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前些日子,我在东方跳蚤市场刚淘得上下两册《丁玲短篇小说选》,今天又偶遇她的长篇小说《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可谓意外惊喜。丁玲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是一个绕不过去的作家,《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是一部颇有分量的长篇小说。此书要价五元,品相也好,甚喜。淘得回家仔细翻阅,发现竟然是大作家丁玲先生的签名本,喜上加喜。读书人与书,有时真是一种缘分。
四
一日,在东方跳蚤市场,一小伙子不知从什么地方搞来一堆书,杂七杂八地放着,大喊着:“一块钱一本,一块钱一本。”我蹲下仔细翻找,选出五本,有《美的问题》《鲁迅短篇小说欣赏》《外国戏剧名篇选读》等,还有一本《欧阳海之歌》。封面封底残缺不全,但书的内页完好无缺。回家消毒、整理,换上新的书皮,为了那份童年珍贵的记忆,特意把那缺了右下角的封面保留下来,没有包上也没有换掉,那是一代人的红色记忆。封面下半部分是沉重的黑色,有郭沫若先生题写的书名。这本书1966年出版,后一再重印,是那个年代的红色经典。这本书里有我童年里一段美好的记忆。
那时,“文化大革命”刚开始,大家人心惶惶。村里有一位擅于讲《聊斋》《三国》的老人,历史上有些问题,传说其过目不忘。他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说村里第二天要揪斗他,他自告奋勇找到政治队长,要给村民讲《欧阳海之歌》。听说他一晚上背下半部《欧阳海之歌》,第二天晚上在政治室给大家讲英雄欧阳海的故事,讲得绘声绘色,吸引了众多村民,把政治室围得水泄不通,连政治队长都为他叫好,一部《欧阳海之歌》化解了他的厄运。那时我也混在大人堆里,对他讲的英雄故事着了迷。后来我跟妈妈去二十多公里外的姥姥家,到了说书的日子,便缠着妈妈快赶回村里,听他讲欧阳海的故事。至今我还记得书中许多人物和情节。
有些书,是一个时代的记忆。淘书之乐,乐在其中,淘书之趣,淘者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