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霞

七月核桃八月梨。合着中秋节的脚步，莱阳梨便到了下树上市的季节了。

中秋节前，我在梨园里预定了几棵梨树上的梨，并嘱咐梨园的主人，让这些梨尽量在树上多放几日，以增加梨的甜度和口感。

梨园的主人打来电话说，天气预报报道近两天会有大风，梨不能再在树上留了，要赶在大风到来前，尽快地采摘下树。

茌梨，据说全国独有莱阳一地栽培，是莱阳的特产，所以人们都自然而然地把茌梨又称为莱阳梨。成熟的茌梨，皮薄汁多，酥脆如饴，是梨中的上品，绝对的梨中之王，曾御贡于皇宫。但它最怕摔和碰，曾有成熟的梨掉在地上摔成梨酱的夸张说辞。

接到电话的第二天，我们便早早驱车来到梨园。梨园，就在大河边，与村庄相互交映。

这片梨园虽然已不是第一次来，但随着季节的变换，每一次入园总是有不同的收获和体验，甚至在同一个季节里，每次的入园都会有不同的震撼和感悟。

刚进入梨园就被迎面扑来的昂然、大气、成熟的气息包绕着。那一棵棵树龄在百年以上的梨树，树干粗壮、苍劲，蜿蜒生长如龙腾飞；皴裂斑驳长满了苔藓的树皮，似乎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这些老梨树或伏卧在细细的沙土里低声浅唱，或昂首冲天，高亢引鸣。而那一颗颗成熟的梨儿，犹如润泽、晶莹的翡翠挂在了枝头上；又似颗颗宝珠，在阳光下，在绿叶中与龙子龙孙们嬉戏；又似调皮而孝顺的孩儿，为辛劳一年的父母，献上一份份充满深情的感恩。

“你们来了。”一声问候把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说话的是梨园的女主人，七十开外的岁数，中等个头，瘦瘦的身材，背有些驼，但身板很硬朗。她身边站着一个年龄和个头与她相仿的老汉，是梨园的男主人，只是话语不多，人愈显得老实。

在梨园主人的引领下，我们来到他们家的梨树下。“这边的梨个头虽小点，但甜度高，那边的梨子个头虽大些，但甜度差点。自己吃，吃这个头小点儿的就行。”女主人一边介绍，一边催促男主人去摘个大个头的梨回来让我们品尝比较。

“同一块梨园，怎么长的果子不一样呢？”我好奇地问。女主人说：“咱们这的土质不仅细腻，养分大，而且所含的营养成分也不同。即使是一个果园不同的位置，土壤发生了变化，结出的果子的甜度和味道也是不同的呀。”“这么多的梨，一下子全采摘下来，能卖得了吗？”我问。“没事的。卖不了的话，好的果就送到冷风库储存，次品果就熬成梨膏或是做成梨汁。冷风库的梨，能储存到来年三四月份呢。说实在的，我们赶上了好时代，这些梨边储存边卖，在电脑和手机上，线上线下，都能售卖，真方便。因此，这点梨我们不愁卖。”“梨都能卖出去，年年都有比较稳定的收入，肯定不愁钱了？”“嗯，我们不愁钱，日子好着呢！”女主人满脸笑容地边说边忙活着。阳光下，她那双被生活磨砺的双手，显得更加坚硬粗糙，却又十分灵巧地在树枝中、绿叶下采摘着成熟的梨儿。

“你看这些梨树，棵棵都在百岁以上，梨树王都四百多岁了，还在为我们做着贡献，我们得感谢老梨树的恩德，得把梨树们伺候仔细了，心里才安稳呀。我们七十多岁的人了，还能管理果园，感到挺自豪的……”“那村里没有闲人了吗？”我问道。

“哪里顾得闲呀。你眼看着人家盖起了二层楼，你馋不馋？馋就得干。人家开上了轿车，你馋不馋？馋还是得干。现在家家户户都飙着劲呢。谁劳动谁就能致富，谁致富了谁就光荣。”

透过梨树林，看到周边果园的果农们，也都在不停地采摘着成熟的梨。爽朗的笑声，愉快的歌声，绵绵不绝地从梨树缝隙中钻了过来。

“再说，有这梨树看着，咱们也不敢偷懒呀。”女主人幽默含蓄的话，又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这话怎讲？”我不解地问道。女主人神秘一笑：“你看这梨树，像不像一条条飞舞着的龙呢？”“像，像极了！”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原来不只有我一个人这样想啊。

“听老人说，这梨树啊，通神灵，是龙神的化身啊。咱们这里的梨树与其他地方的梨树长得不一样，结出的果子也不一样，是因为这里汇聚着五龙河里的蚬龙、富龙、青龙、墨龙、白龙和他们的子孙。他们居住在这些园子里、河流里，守护着我们，祝福着我们呢。这茌梨就是他们从天上，带给我们的御贡佳品。你看，这梨上的星点，越是疏朗，梨就越甜，就像夜晚的天空，星星最稀疏之夜，就是月儿最圆之时。这八月十五的夜晚，正是月明星稀，万家团圆的时刻。成熟的茌梨赶着点来，不仅是给我们送来了富裕的生活，也给我们送来了中秋节吉祥的祝福……”

“好丰富的想象力啊。”我不由惊叹，被女主人的才情折服了。

那天夜里，朦胧中我仿佛看见梨园里的梨树，化作条条巨龙，从莱阳大地上腾空而起，向着明亮的天空飞去。那群飞龙里有我，有我的祖国，更有那些勤劳、善良的梨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