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靖

一

当一名军人是我童年的梦想。小时候，我看到穿军装的军人，就很是羡慕。我们经常哼这样一段童谣：大雨哗哗下，北京来电话，叫我去当兵，我还没长大……在我19岁那年，我的梦想成真了！我穿上绿军装，要去首都北京当兵了。

那是1982年，我高考落榜，在我复读了一个月的时候，一年一度的征兵开始了。我看到村里大街上贴上了“一人当兵，全家光荣”“当兵是一个公民应尽的义务”等标语，当兵的念头猛然从心头升腾起来。当我把当兵的想法告诉父亲后，没想到父亲的态度十分强硬：“不行！休想！你还是安心复读考大学吧。”我很想不通，小时候，我和父亲说长大当兵，父亲脸上就会露出灿烂的笑容，高兴地说：“你能当兵，爸爸脸上有光，全家光荣。”可是，现在父亲为啥不让我去当兵了呢？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父亲把考学看成是我唯一的出路，他说，“八十年代，大学生吃香，包分配，铁饭碗”。

我铁了心要当兵。父亲不同意，我只有走迂回道路，去做爷爷、叔叔和父亲好友的工作，争取他们的支持，让他们去做父亲的思想工作。好多天过去了，父亲无动于衷，我是坐立不安，心急如焚。忽然有一天，叔叔告诉我明天参加体检，说你爸同意你当兵了。原来叔叔早就给我报名了。我高兴地跳了起来，晚上兴奋得没睡好。早上我早早起来，又是扫院子，又是挑水，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那天，我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和村里7个同龄人去公社卫生院参加体检。村里有20多人报名参军，参加体检的7人，两个当兵的名额会花落谁家呢？

我们公社有两个来自北京的接兵干部，那个帽子上戴国徽的接兵干部，骑自行车到这一片共9个村走访。巧了，我家是第一家。他不认得路，我毫不犹豫地骑车带着他去这家去那家，到这村到那庄，一上午把9个村走访完了。我请他到家里吃饭，他拒绝了，并邀请我去招待所吃饭，我也没去。下午我去找他，他很热情，我俩聊了半天，我问了好多当兵的问题，能不能入党？能不能学技术？他告诉我：“只要在部队好好干，会有前途，会有出息的。”最终，经过筛选，我当上了“公安兵”（后来改为武警）。那个接兵干部没吃我家里一顿饭，没收一件礼物。临走前，他让我帮他买15公斤小国光苹果，并坚决按照市场价给了我20元钱。

1982年11月1日，我们招远的40名新兵和黄县（今龙口市）的60名新兵乘坐一节火车车厢，去了首都北京。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到了北京站，部队派了两辆大客车来接我们。一个接兵干部说：“从天安门走，让大家看看。”看着这么大的城市，看着宽广的长安街，看到了梦中都想的天安门，我心潮澎湃，盼着到达部队所在地。

没想到车却出了市区，在郊区跑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到了部队所在地——离市区近百公里的秦城监狱。

二

新兵到部队首先要经过3个月的训练，这是由一个普通百姓向合格军人转变的过渡期。

我最紧张的是晚上紧急集合。睡得正香的时候，一阵急促的哨声或军号声把我们从睡梦中惊醒，我立刻爬起来，穿衣服，打背包，列队跑步。记得第一次紧急集合，我们手忙脚乱，有的穿反了衣裤，有的穿错了鞋，有的没戴帽子，有的背包没打紧，跑一会儿就散了，连队干部在后面拾到许多鞋子、毛巾、水杯，那场面真是十分狼狈。

一天跑早操，我不慎把脚崴了，脚肿得像馒头一样。训练不能参加了，只能在宿舍看书，写日记，写家信。从参军第一天，我就坚持写日记，不断提升和完善自己，日记的扉页写着这样一句话：“弓，既然拉开就要射出去，开弓没有回头箭；路，既然选定，就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有一天，新训队指导员到宿舍看我，看到我在写日记，他说：“字写得不错，会办板报吗？”我说在初中的时候办过。“中队有两块黑板，你办一期看看吧。”“行！”我兴奋地答应了。一会儿，指导员让人把黑板抬到宿舍，并拿来彩色粉笔。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开始组稿，设计版面，用不同的字体，还用花、叶装饰美化，不到一下午就完成了任务。指导员看后，连说不错。

黑板抬出去，放在大门口。战友们训练回来，都围在板报前看。听说是我办的，大家立刻对我刮目相看。后来下到连队，每周一期的板报就是我的事。

为活跃新兵生活，我们经常在周末开联欢晚会，每班都要出节目。班长点了我的将，可我一点文艺细胞也没有，不会唱也不会跳。那晚轮到我上台，我的心怦怦直跳，用浓重的家乡口音朗读我写的长诗《我的班长》。台下静静的，我浑然不觉。待到读完，台下响起阵阵掌声。后来听班长说，我的诗在新训干部和老班长们中间引起很大的反响……

三个月的新训结束了，我们戴上了领章、帽徽，显得特有精神，鲜红的领章映得满脸红光。

三

由于表现突出，我成了个小有名气的新兵。下到连队，我有幸进入团支部当宣传委员，连队的黑板报由我包了，每周一期，雷打不动。

下到连队的一个月，除了军事训练，就是学习。后来我知道，我们执勤任务就是看押重要犯人。我们工作主动性很强，自觉性很高，好多工作不用干部去布置，都会自觉地争先恐后抢着干。为了早上能打扫营区卫生，我提前10分钟起床，等到起床号一吹，就开始打扫卫生。中午或周日休息，我推着小车、拿着扫把到营区外的猪圈到处捡石头，加高猪圈，清扫猪圈。我们班还在班长的带领下去10多里外的敬老院打扫卫生，去附近的火车站帮助维持秩序，帮老人提行李，给旅客送水……为此，我们班被公安部授予“学雷锋先进集体”称号。

当兵的第一年春夏之交，天气变暖，我们都脱下外套，穿着白衬衣、蓝色的裤子。一天，中队长理了光头。他拿来凳子和一把推子，在营区的树下，从一排一班开始，不到一天的时间，全连队每个人都理了光头。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那个乐呀！训练擒敌拳时，喊打声震天响，很像《少林寺》里的练武场景。想不到的是，理了光头第三天，我们排被派到北京市区的复兴医院执勤，我们排着队进饭堂吃饭，一排排的光头，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几个年轻的女护士轻声唱起了“少林，少林……”

后来，经连队党支部的推荐，我调到了武警部队报社，负责来稿分发。一年后，我考入武警部队院校，圆了我的大学梦。再后来，我提干了，在部队做过中队长、指导员、教导员，在机关做过参谋、干事、股长，先后获得10多次嘉奖，四次荣立三等功，被上级机关评为“优秀团干部”“优秀机关干部”，连续8年被评为“新闻报道先进个人”。

在部队这个大熔炉里，我学到了很多，得到了锻炼，在人生历程中留下了浓重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