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东超

《说文》：“上，高也。”它的本义就是指上面。黄县话里一般也是这样用，如柜顶上，这里“上”轻声变韵，“ang”读作“eng”。

“上”也可以表示边侧之义。《史记·孔子世家》：“孔子葬鲁城北泗上……唯子赣庐于冢上。”“庐”名词动用，意谓筑室。“冢”指高起的坟，总不能在隆起的坟头上盖房子吧。唐司马贞《史记索引》解释说：“盖‘上’者，亦是‘边侧’之义。”在坟边盖守坟的草庐，就可以理解了。前一句的“泗上”，“泗”指泗水，“泗上”就是指泗水边。《论语·子罕》：“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川”为河流，“川上”就是河边。范仲淹《江上渔者》：“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江上”就是江边，江边往来之人并未出没风波里，所以只爱鱼美，而不知得鱼之艰辛。

在黄县话里，“上”也有表边侧之义的用法，比如：海上有卖什么嘞？有卖红毛虾嘞。这里“海上”指的就是海边。北宋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是中国知名度最高的一幅古画了，近年有很多专家学者围绕“上河”二字展论，种种说法，不一而足。其实“上”很早就由“在……之上”义引申出“去、往”之义，如上坟、上街、上山。黄县话也经常这么说，比如：你上哪去？上海上。如果再简略一点，则直接回答：“上海”。这里“上海”是“上海上”的省语，就是到海边去。所以《清明上河图》的“上河”二字就是“上河上”的省语，人们去汴河边或是观街景河景，或是赶集赶会，画中展现出的是平民生活的风俗。

“海上”在黄县话里还有种说法叫“海崖上”，比如：海崖上到处是买海鲜、卖海鲜的人，挤都挤不动。也可简称“崖”。春天鱼虾从深水区回到浅水区，海边人叫作“浮崖”。“崖”普通话读作“yá”，黄县话发“ai”音，应该是古音。除此之外，“挨”“矮”也这样读，比如：我今儿早想买油条嘞，没挨上；他小个儿没高矮。《说文》：“崖，高边也。”“崖”指山石或高地的陡立的侧面，如崖壁、山崖等。我老家的村子，东面依山势有一块高出的台地，村人即称为“东崖上”。山里人称翻山越岭为“上沟下崖”，有句歇后语“沟崖上割大树——有立处，无坐处”，形容空间的局促和逼仄。

此外，黄县话把河岸称为“河崖上”，比如：发大河水喽，河崖上老鼻儿人在看喽。明末清初曲阜人贾凫西《木皮散人鼓词》：“净弄的火老鸦落屋，没有正讲！河崖上两场瞎观了兵。”可见，这个词并非只黄县一地在用。

黄县话里还有个词“井崖上”，指的是井台周围。从小家里大人就掐儿耳朵嘱咐，不许到井崖上耍，一是怕小孩子往井里乱扔东西弄脏了井，二是不小心掉到井里会有生命危险，特别是到了冬天，井崖上结了一层冰，一走滴溜儿滑，就是大人打水也得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