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美波

侄儿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中国科学院大学硕士研究生，而且还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被录取。对家人而言，绝对是大喜事；在闭塞的小山村，也算得上荣光。

哥哥家却沉着低调，没有一点点声响，没发朋友圈，也没告诉亲戚朋友。

我的父母都是目不识丁的农民，我们学习全靠自觉。我们这一辈遵循了寒门难出贵子的俗律，留在父母身旁。看着我叔伯家的博士、硕士、大学生一个个光鲜亮丽地飞离家门，父母羡慕之余，常疑神疑鬼，难道你爷爷埋坟的风水不好？

嫂子和哥哥恋爱时，我母亲持反对态度。原因是嫂子瘦小，母亲怀疑她不能下地干重活；嫂子娘家是书香家庭，且她在家里是最小的孩子，易被娇惯，过穷日子不行。偏偏哥哥和嫂子一见钟情。嫂子说，喜欢哥哥朴实、勤劳、上进。哥哥说嫂子聪明贤淑，是他的意中人。两人情投意合，母亲也就只有成全。

时间是试金石。结婚后，哥哥在外上班，嫂子在家里种田、养鸡养鸭，日子虽说清苦，但两人甜甜蜜蜜。

侄女八岁那年，嫂子再次怀孕。我的父母心里自然乐开了花，被贫穷吓怕的哥哥却很无奈。很快，见了孩子面，处处艳阳天。哥哥自此每天哼着小曲走路，唱着高歌生活，抡起拳头有干劲，不断学习钻研赚钱新门路。嫂子又多了育儿重任，田头上、河岸边、街道旁，嫂子一手牵着侄子，一手拿着农具，教侄子看朝阳、听鸟鸣，踏小河流水，读蓝天白云，识生字，背诗词，数柳树，唱儿歌……侄子一天天地长大，我的父母一天天地变老。

侄子活泼可爱，帮爷爷牵老黄牛，给奶奶提小编篓；给爷爷挠痒痒，帮奶奶擦汗水。爷爷奶奶的腰杆硬朗了，挺直了脊梁。

偏偏岁月不饶人，侄子高中和大学在外求学期间，我母亲因病去世，剩下了年迈的老父亲。侄子不管学业有多繁重，周六周日总会一如往常地跟爷爷视频通话，说着逗老人开心的笑话。以至于渐渐失智不识家人的父亲，对每周的电话视频却记得门儿清，每回都和孙子聊得甚欢。侄子过年放假回家，会帮老人洗澡，给老人写对子、写族谱。

老父亲今年88岁了，见人就说，等大孙子大学毕业了，买上大高楼、娶上媳妇了，他就得去大城市给他看孩子了。因为他的孙子，老父亲心里装满了梦想，充满阳光，每天眯着眼睛晒着太阳，美美地期待着，见人就显摆。

在老家有个习俗，谁家的孩子考上大学，一定会发请柬邀请大家聚会，激励孩子。当然，也有少数人借此获取额外收益，受人非议。哥嫂一家的缄默，受到了我的批评。哥哥说：“你们都知道了，心里高兴就行。你嫂子说了，谁家的红包也不要，好孩子是靠自己努力的，不讲那么多俗套。”

我把准备的红包悄悄放了起来，我要往哥哥的银行卡上打去自己的诚心实意。和谐的家庭、品德优秀的父母，会言传身教地影响着自己的孩子。而懂事优秀的孩子，尽管出身寒门，只要心向阳光，也一定也会收获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