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发山

俗语，是坊间通俗的口头文学，是中国传统文化中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虽不及“阳春白雪”那么高雅，却接地气，且言简意赅、内涵丰富，能生动传神地揭示其蕴含的哲理。它们植根于乡村肥沃的土壤，如雨后春笋，俯拾皆是，句句散发着泥土的芳香。今儿个，咱单说有关生产队饲养屋的牛、驴、骡、马的那些俗语。

“初生牛犊不怕虎”

牛体形健壮，性格温顺，走路缓慢，很有绅士风度；吃的是草，拉犁耕田是它的强项；忍辱负重、吃苦耐劳是它的品质。可那时生产队的牛，多从合作化初期顺延而来，十多年过去，它们老口了，拉不动犁了。俗话说：“牛是农家宝，有勤无牛白起早。”没有牛，总不能让社员们拉犁吧？索性凑足钱，去沙河牲口市上撞大运。好在饲养员颇懂“相牛经”：“上看一张皮，下看四只蹄，前看胸膛宽，后看屁股齐。”意思是说，健康的役牛背毛整齐光亮，富有弹性。臀部宽大，后躯发达，有较强的推进力和耐力。

心仪的役牛赶回来了，这就要求饲养员要对它们精心呵护。于是，“寸草铡三刀，无料也上膘”的俗语应运而生。牛吃过草料或干罢农活也需饮水的，却不能让它一次性喝足，需提一下缰绳，缓缓气再喝；对于“酒醉饭饱”的牛，你可不必强“牛”所难，信不信？“牛不喝水强摁头”，估计丢人现眼的一定是你。生活中，对于强迫他人做不愿做的事，即用这个比喻。

还有一些与牛相关的俗语，如“初生牛犊不怕虎”，是说青年人思想单纯，敢作敢为；“牛眼看人高，狗眼看人低”，比喻势利，小看人；“牛头不对马嘴”，是指二者毫无关系，却又胡扯乱拉；“牛槽伸进马嘴来”，给多言多语者敲响警钟，却又骂人不带脏字；“牛不知角弯，马不知脸长”，讥讽有人缺乏自知之明……

“一槽拴不得俩叫驴”

驴是倍受人们青睐的牲口，它性情温顺，能驮粪运土、推磨压碾、拉犁耕耧；毛驴在食料方面从不挑剔，但不同季节应采用不同的饲喂方法。“冬喂干，夏吃湿，少添多喂最肯吃！”除此还要加强夜饲，前半夜以草为主，后半夜加喂精料。毛驴分雌雄，雄的称叫驴，雌的叫草驴。两头叫驴是断不能拴在一起的，否则，双方就会互踢乱咬，叮叮当当，一切全乱套了，“一槽拴不得俩叫驴”的俗语即由此而来。这比方挺形象，职场中两个争强好胜的人，确实很难在一起共事。

其实，有关毛驴的俗语还有许多：“驴唇不对马嘴”是比喻答非所问或事物互不关联；“推完磨杀驴”，是指过河拆桥、忘恩负义者干的糗事；“好心当做驴肝肺”是不识好歹的隐喻；“驴屎蛋子表面光”，形容某人虚有其表、败絮其中；揭示事情结果则用“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而“人家骑马咱骑驴，后面还有步行的”俗语，则表述了不思进取、满足现状者的心态。

“噘嘴骡子不值钱”

骡子是马和驴杂交的后代，分为驴骡和马骡。公马与母驴交配，其崽叫“马骡”；公驴与母马交配，其崽叫“驴骡”。“马骡”个大，“驴骡”个小，都具有驴的负重能力和马的奔跑能力，是生产队最招人喜欢的牲畜。它们虽有雌雄之分，却不能生育，故有“骡子一辈人”之说。这让笔者想起一起泼妇对骂的场景，其中一个揭人家的短：“恁家是属骡子的！”短短7个字便令对方萎靡不振，原来她家“断香火”了。骡子为啥不能生育？我曾请教过公社兽医站刘站长，他说，骡子之所以不能繁衍后代，是因它体内染色体数目有异，不能进行匹配，以致无法形成胚胎。

骡子优点诸多，按说交易价格理应更高一筹，然而事情都不是绝对的。在骡马群中，也有一种另类叫噘嘴骡子，牙床黑色，而且还经常咬人。这样的行径谁也不愿待见，因而就有了“噘嘴骡子不值钱，贱就贱在嘴上了”的俗语。这话一语双关，奉劝那些不识时务、到处多嘴聊舌者早日警醒，切莫赚取“噘嘴骡子”这顶“贵”冠。

“马善被人骑”

马是一种非常聪明的动物，在古代曾是农业生产、交通运输和军事活动的主要动力。马在白天拉车赶路十分辛苦，而草料中所含能量又低，所以饲养者都要在夜间给马补一次夜宵，俗称“马无夜草不肥”。旧时，有钱人家骑马外出，大多选用脾气绵软、不尥蹶子的那种，这叫“马善被人骑”；后来，又有人锦上添花，将它与“人善被人欺”连在一起，咂摸起来委实别有滋味。

马是站着睡觉的，且拥有惊人的记忆力。所以，村人赶马车进城是不用引路的，马会凭借记忆而来去自如，这功能就叫“老马识途”。同时，它们还具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只要轻拍其屁股，它会顺从地靠过来示好。于是，人们便将逢迎溜须、谄媚奉承的行为，称之为溜须拍马或拍马屁。但马腿是最忌人碰的，稍有触动，它就认为是居心不良，另有图谋，故尥起蹶子保护自己。“拍马屁拍在马腿上”，说的就是那些奉承不当、导致自取其辱的小人。

与马相关的俗语还有很多：“死马当做活马医”，比喻明知事情无可挽回、却仍积极抢救，做着最后的尝试；“打马骡子惊”与“杀鸡儆猴”有异曲同工之妙；直白一些的还有“骑着马找马”“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和“盲人骑瞎马”等，表面说马，实际都是一些富有哲理的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