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荡河畔的童年

2024年06月18日

杨胜武

逛荡河畔有我快乐的童年。

奇山山脉南麓孕育了源头的逛荡河,像一条飘带穿越山谷,穿过平地,一路蜿蜒,流经的村庄不下十个,沿途以河命名的村子却仅有两个。凤凰湖往南,河左岸的名为河东,对岸的自然是河西,两村有一石桥相连。

我从小在姥姥家长大。姥姥家的院子处在河东村的最西头,透过窗户就能看到逛荡河。河边植被茂密,水中鱼虾嬉戏,这里藏着我挥之不去的记忆。

姥姥家院子非常大,分成了里院和外院。里院方正,但不是真正的四合院,只有四间北屋和五间西厢。说它大,因为北屋的北窗临在北街,外院的大门开在南街,院子横在两街之间。

外院是我的乐园,不说那一群鸡鸭鹅、小猫小狗,还有一头大肥猪;也不说那畦地里的各种蔬菜,墙内一圈的香椿,以及一排高大的梧桐树,仅是杏树、桃树、葡萄、苹果树就是我解馋的好去处。春风带来暖意,桃花开时杏花落,双瓣的巴梨花开时树上像挂满了雪。蜜蜂在花蕊间嗡嗡地飞,枝条随风摇曳,煞是有趣。

那棵大杏树从杏儿青的时候,我就开始摘,树下面的摘完了就拿棍打高处的,送给北街的一位独居老太太。每次送杏她都很高兴,说老了嘴里没味,“就喜欢这个酸杏”。吃熟透的黄杏要等到刮风或者下雨,那时杏便会掉一地。

夏天经常到杏树上抓那种小小的知了,灰色的,它很机灵,轻易抓不着。我除了用手捉、用面筋或蜘蛛网粘,还用透明塑料袋套,当然最刺激的还是“火捉”。夜幕降临,喊上三五个小伙伴,在逛荡河边寻一处空地,围上干草,火苗燃起,朝着周围的树干猛踹,惊醒的知了哇哇叫着朝火堆冲进去,待干草烧完,肉香四起,借着手电筒的光亮,捡出烧熟的知了,大快朵颐。

待到秋收,最幸福的时候就到了。村子里分的果实,照例放在姥姥家的外院里。摘下街门上的六扇门,拖拉机直接开进院子,拖斗里的地瓜、花生、苹果卸了一地,我坐在瓜果堆上一顿大吃。姥姥把分到手的地瓜留出一部分,其余的煮熟了晒成地瓜干,放在窗台下一个坛子里,直到挂上白霜,甜得发腻。

雪不期而至,堆雪人打雪仗自是少不了,然而到冰冻的逛荡河上打陀螺,更为惬意。陀螺在滑溜溜的冰上旋转,一鞭子抽上去,陀螺飞出老远。打到头上冒汗,浑身燥热,敲掉一块冰含在嘴里,冰凉冰凉,直透心底。

不知不觉到了上学的年纪。妈妈是河东小学的民办教师,能教一至五年级,我上学自然有了得天独厚的优势。小学一年级我读了两年,因为跟着妈妈读书的那一年,妈妈在我眼里失了做老师的“王法”。我上课根本不认真听讲,还影响了周围同学,后果是被送去河西村上小学,一年级重读了一遍。

上学虽然到了邻村,学校反而离家近了。校舍就在河西村的最东头,与姥姥家只有一河之隔。我上学不走大门,因为绕路,我都是直接从窗户上跳过去,几秒钟就跑到了学校。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北窗下的木床上有没有新的报纸刊物,因为河东小学订的读物都是先送到我们家里,再拿到学校去。邮递员会直接从窗户把报刊投进来,我是这些报刊的第一个读者。手里举着馒头也顾不上吃,如饥似渴地读《儿童文学》《故事会》《少年报》《漫画》等。刊物读了不少,作文也有点像模像样了,眼睛却是越来越坏。等小学毕业时,已经有些近视,这都是看书姿势不当造成的,以至于初中一年级就戴上了眼镜,成了“四眼”。

后来,妈妈作为民办教师第一批转公办,我也有了城市户口,举家搬到芝罘区,告别了畅快的农村田园生活,告别了朝夕相处的小伙伴。

如今的逛荡河,早已换了新颜,成了一条令人艳羡的长廊景观,绿意葱葱、花香扑鼻、流水潺潺、鱼翔浅底、鸥鸟云集。逛荡河以唯美的身姿翩然注入黄海,枕河而居的乡亲们都搬上了高楼,住进了现代化的社区。烟台体育公园、国际博览中心矗立在逛荡河入海口两侧,勾画着亮丽的城市天际线。

如今,离开老家已经四十年了,但逛荡河畔的快乐童年,还时常会在梦中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