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与城的诺言

2024年06月13日

陈颖

从家里出发的时候,太阳已经准备落山了,天空淡蓝,云朵浅白。

在虹口宾馆下车,穿过马路西行右拐,沿着路边往北走,一个邮筒映入眼帘。邮筒深绿色,筒身有风吹雨打后留下的斑驳痕迹。在温暖的灯光下,铺展开信笺,提笔酝酿,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思念和牵挂、叮咛和祝福成就了一封长信。折长信、贴邮票、寻邮筒,把信投进邮筒的时候,心跳突突地快了几拍。这是多久以前的经历啊!那个站在邮筒旁边的人是你是她也是我。如今,我们有了手机、有了网络,省略了繁琐的同时也失去了等待和期盼的小确幸。在城市的街旁,邮筒也许真的用处不大了,但我还是希望它不要消失。作为风里、雨里、阳光里的一个存在,邮筒不仅是有情人的记忆,还是这个城市的记忆。邮筒是一个沉默的守信者,信守着由过去延绵到现在的真挚情感。

继续前行,大海就在眼前。恰逢涨潮,海水涌向堤坝,一浪接着一浪,从遥远处奔来,来不及停歇,又要返回遥远处。我相信,每一朵迎面而来的浪花都是崭新的;我也相信,隐退的海浪都是老朋友。来来去去的海浪,碰撞着,发出低吟,像是在倾诉,又像是在询问。此刻,可以把心中的疑惑说给大海听,大海会给出一亿个答案。不是大海恶作剧,也不是大海不坦诚。大海在暗示,放下心中千丝万缕没有必要的思虑,活得简单才是感悟幸福的唯一密码。一亿个答案,要看自己怎么选择。夜色开始笼罩,海中的崆峒岛隐约可见,上弦月在空中露出清晰的轮廓,隐约和清晰都是遥不可及。我突发奇想,很想站在这清凉清澈的海水旁,与岛与月同在,伴海到永远。

烟台山上的灯塔亮了。1905年,烟台山灯塔建成。1988年4月,重新建成的新灯塔矗立在原灯塔西侧的山顶上。新灯塔被誉为“烟台市标”,从上世纪80年代到今天,三十多年的时间,来来回回在烟台山下走过无数次,今天好像第一次见到夜幕里的灯塔。灯塔周身透亮,灯光360度周而复始地转动,把光明和希望送给远方。灯塔下的烟台山比大海更善于沉默,值得我们不厌其烦地解读,这里有烟台的历史和荣辱。在历史中感念现在、展望未来,心才是踏实的。

沿着海岸街向西,走到了朝阳街。烟台1861年开埠,朝阳街1872年始建。朝阳街南起北马路,北至海岸街,全长400米。一百多年前,这里车水马龙,商贾云集,是烟台最繁华的商业街。2021年2月9日,经过重新修整的朝阳街正式开街,整修后的朝阳街让人耳目一新。我多次流连于朝阳街,每走一次,属于自己的旧时光就在脑海里闪现一次。

钟书阁里灯光明亮,小心地拧开圆圆的花型门锁,我有些胆怯地走进去。一位年轻的小伙子站在吧台后,应该一眼看出我是第一次踏进来。“我来看看书。”我的声音很小,怕惊扰了这里的神圣。“看吧,二楼、三楼都有书。”我安然地迈起脚步进入。初次见到如此精美绝伦的书店,我被深深地震撼了。时光静好,来日方长,以后的岁月,这里肯定是我心心念念的地方。

有一条善良的街叫做向善街。向善街呈南北走向,连通着朝阳街和所城里。走过向善街,再穿过南大街,便走进灯火阑珊的所城里。大明洪武三十一年,朱元璋下令修建了奇山守御千户所城,所城保存着烟台城市最早的雏形。六百多年的光阴里,所城的故事数也数不清。漫步所城,这里有道不尽的历史沧桑,叹不完的文化风景;漫步所城,这里有最为浓郁的人间烟火气;漫步所城,遇见前所未见的烟台;漫步所城,与最纯真的自己重逢。红彤彤的灯笼把光柔柔地洒向青石板,青石板有一颗倔强仁慈的心,有多少脚步留恋,就有多少祝愿奉献。

夜幕渐深,有饭菜的香味从家的方向飘来。要回家了,我的家在海边,我的家在城旁。与海与城长相厮守,爱是心里不变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