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25日
李镇
属于小岛独有的传奇
那个温情的传说,是属于海岛的,与马有关。
我知道,这个传说是虚构的,但我相信,创造这段浪漫故事的人是善意的。我相信,有时候虚构也是一种美。
传说从一个灿烂的秋天开始,那位灭六国、成霸业的始皇帝拉满了东巡的风帆。
他登芝罘,射大鱼,斩蛟龙,立碑铭,威服四海,万古流芳。
东巡路上,战旗猎猎,浩浩荡荡,金戈铁马扬起的尘土席卷小岛,阵阵海风拂来,让人倦意顿消。秦始皇举首北望,苍茫大海中的蓝色小岛,云雾缭绕,绿树掩映。隐约中,一匹匹健硕的战马奔突嬉戏。爱马如命的秦始皇威武扬鞭,敕令“此地可养马”。
一句话改变了小岛的命运,一句话让小岛成为专门为皇家蓄养战马的牧场。
于是,一匹匹训练有素的宝马良驹从这里出发,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军中。小岛的美名随着铿锵的马蹄声传到大江南北。
真的要感谢故事的创造者。丰富的联想让小岛挺直了精神的脊梁,焕发了青春的力量,插上了金色的翅膀,书写着无上荣光。
一个人独立在望海楼上,看到当年为酒楼涂鸦的对联还悬挂在连廊上:“琼阁观澜,无风波高九仞。酒楼听涛,不饮自醉三分。”
凭栏临风,海天一色,鸥鸟翔集,美不胜收。
品味着这段美好的故事,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此刻,我想,真实也好,虚构也罢,这些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心中有爱,温暖就好;眼中有光,喜欢就好。
石马雕像
我相信,它不是一匹落单的马,也不是一匹退役的马,更不是鲜衣怒马,它是向死而生的战马。
我相信,这座小岛既然因秦始皇蓄养战马而得名,那么它一定是千古一帝麾下七匹宝马良驹中的一员。它应该就是那匹如雪的“白兔”。
当年,看过沙场秋点兵,听过呜咽的“将军令”。它以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姿态,追逐那些大风起兮云飞扬的壮怀激烈。它是战士,它是弓箭,它是弯刀,它以矫健的身躯演绎着阳刚与坚强,它以恢宏的嘶鸣诠释着精神和力量。
如今,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四海欢歌,天下大同。
我相信,如果战事再起,它一定会重披铠甲,一往无前。
我相信,守望也是一种担当。今天,它如勇士般站立在小岛的入口。
它昂首向西,腾云驾雾,矗立成马踏飞燕的英姿。
我知道,它选择留下,是为了陪伴星辰大海,是为了向后来者讲述时光彼岸的故事,更是为了迎接我的到来。
今天,我来了。
我再次来到它的身边,凝望着它坚毅的脸庞。我把耳朵贴在它的胸口,聆听它的呼吸,感受它的心跳。隐约中,我听到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山海间回响——
蓝色小岛,一见钟情。
爱在小岛,难以离开。
海边的红房子
“我有极好的条件去看海,因为我就住在海边的红房子里。”28年前,我曾在一叠洁白的信笺上写下这样的开篇。
时光荏苒,这篇文章依旧没有画上完美的句号。
我清晰地记得,那是个明媚而干净的三月。天很蓝,海也很蓝,没有风,也没有浪。青葱的我们在红房子前的花园里种花、种草、种树,也种下甜蜜的爱情。
那时候,少年不识愁滋味。我们唱歌,我们跳舞,我们充实,我们快乐。
晨曦中、夕阳下,我和那个叫冬的女孩牵手徘徊在蜿蜒的林荫路上,漫步在沙细如粉的海滩上。我们一起读海子,一起喊“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一起唱“小时候妈妈对我讲,大海是我故乡”。
我一直抗拒再回小岛。我承认,我害怕触及那份夭折的感情,我害怕脆弱的眼泪打湿风干的记忆。
今天,我还是来了。我默默地穿过罗锅桥,转过聚贤峰,来到红房子面前。
物是人非,时过境迁,红房子俨然落寞成夕阳下蹲坐的老人。花园中,荒草遍地,树木枯萎。大厅内,横七竖八的家具散落一地,眼眉低垂的看门人蜷缩在沙发里打盹,一条棕色小狗警惕地向我发出吼叫,给我划出不可逾越的壕沟。
问明来意,看门人允许我走进红房子。移步二楼,推开曾经住过的房门,我努力地寻找时光深处的自己,试图打捞起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空气静止,纤尘不飞,我的眼睛湿润了。
谁说时光会抚平一切哀伤?谁说时光会湮没渐远的记忆?
入了心的人,见与不见,都在心里。
千山万水,梦里有你。云里雾里,梦里是你。
女人的海
男人的海属于太阳,女人的海属于月亮。
扯一抹黝黑的帷幕,赶走夕阳贪婪的目光,把咸腥的汉子和热辣辣的酒壶,一股脑地驱赶到海滩上。
嘻嘻哈哈地亮开野性的嗓门,推推搡搡地奔向大海的怀抱。
扎一个猛子,和梭鱼比个高下;抹一把海水,与月光赛赛皎洁。
女人的海,是婉约的芬芳,是爆发的力量。她征服过猎鲨的汉子,征服过肆虐的风浪。
女人的海,蘸着眼泪画过波浪五线谱,写过迷人的渔歌唱晚。
一把细长的木梭,把岁月结成结实的渔网,牢牢拴住那颗澎湃的心脏。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片海。
爱海,就要爱一辈子。
那艘搁浅的船
残阳下,海水浴场空旷而豁达,那艘搁浅的船像垂暮的老人,孤独地伫立在岸边。
船头高昂,向着大海和太阳的方向。船板破损,船舱里灌满沙子和贝壳,几株高高的红柳倔强地疯长。
一群顽皮的孩子打打闹闹,飞快地从老船身边跑过。他们漠视了老船的存在,无暇投下一丝留恋的目光。
既然归属于大海,就该劈波斩浪,死也该死在海里。老船极力挣脱羁绊,无奈身躯老迈。它想伸手拖住孩子们的脚步,给他们讲讲美丽的珊瑚礁和象岛上的旖旎风光,可是双手颤抖,嘴角哆嗦,开口竟然那么艰难。它想喊住他们,可是喉咙嘶哑,发不出丝毫声响。
它落寞,它孤独,它自怨自艾,它泪流成行。
老船别无选择,它只能独自翻开闯海的日记,咀嚼年轻时的潇洒。
风没有遗忘它,时常抚摸它的脊梁;雨没有遗忘它,时常打湿它已经破烂的衣裳;涛声和灯影没有遗忘它,每天听它倾诉,伴它入眠;殷勤的青鸟没有遗忘它,偶尔会盘旋在它的头顶,和它同吟一曲淌着咸腥味的渔家傲。
我没有忘记它,却不敢走到它的身旁,怕惊扰它的美梦。我不敢面对它的模样,怕触碰它浑浊的目光。
看着老船,我想起老迈的父亲,如山的身躯,站立或倒下都是一座巍巍丰碑。
三官庙前
晨钟还是那样悠扬,暮鼓依旧那样深沉。
三官庙在光影中抻直了腰身,述说着曾经的辉煌与苍凉。
三官庙前是渔船停泊的港湾。
庙前的旗杆指明回家的方向。
每天上午八九点钟,随着倦航的风帆靠港,渔人码头变成沸腾的市场。箩筐里新鲜的鱼虾贝类闪着光亮,幸福与满足洋溢在脸上。风声、人声、马达声糅合在一起,弹奏出独特的海边交响曲。
这是大海的豪迈馈赠。
在码头上,我喜欢看身穿皮衩、足蹬水鞋的汉子,喜欢看望眼欲穿的女子,喜欢看如潮水般涌动的人流,喜欢听讨价还价的嘈杂声。
这抹美丽的人间烟火,惊艳了时光,丰盈了四季,温暖了岁月。
海上书
一直有个心愿,想为小岛写首歌。我知道,这是一首常写常新、永不枯竭的海上书。
苦思冥想,不知从哪儿破题。斟酌再三,不知从何处下笔。
纸短情长,我该写些什么内容呢?
写写岛前沙细如粉的海滩上那一张张笑靥,写写夕阳西下,天边那道美丽的霓裳,写写里蹦岛旁,中流击水浪遏飞舟的人生豪迈与张扬。
写写岛后壁立千仞、怪石嶙峋,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写写小螺号嘀嘀吹,彩云追月快快回。
写写海参隐身潮汐间,写写鲍鱼吸附在礁石上,写写牧海耕田的船儿归了港,活蹦乱跳的鱼虾装满舱。
写写星罗棋布、方方正正的养虾池,一望无垠,碧波荡漾,写写路边池塘蒹葭苍苍,芳草萋萋,野鸭浅游,白鹭翱翔。
写写群情激昂、人头攒动的迷笛音乐节,写写你追我赶、超越梦想的赛马场。
还是写写渐行渐远的海底洞天,隐入尘烟的西游记宫。
……
此刻,流连在小岛的环岛公路上,目之所及,流光溢彩,情之所寄,温暖盈怀。
此刻,耳边响起那首脍炙人口的歌:“蓝天白云飘,大海绿岛摇。花村深深处,玉楼谁吹箫?有朋远方来,长醉你怀抱。梦里长叫好,好个养马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