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华先

春到人间草木知，草木之中柳先觉。阳春三月，春风拂过，唤醒万物，山川田野开启了一场色彩的大比拼，为人们带来了一场视觉的盛宴。

柳树最先感知春天回归的消息，在春天里最早萌芽。当其它树木还在睡眼蒙眬时，柳树就绽放了春天的第一抹新绿。柳树是春天里最美的树，那是一种生命张扬、勃发的美，那是一种引人夺目的美。一棵棵柳树经历寒冬，充满着对春天的期待，积累着生命的活力，孕育着生命的奇迹，只待春风吹来，它便任性地张扬自己的风采，染绿了大地。

柳树的美，首先美在它的色彩。

当人们已经习惯了冬日光秃秃的树，当人们已经对严冬里的肃杀与苍凉安之若素，忽然看见千万条柳枝随风起舞，枝头已绽出嫩芽，米粒大小的柳芽一点点舒展开来，泛起点点鹅黄，三五天工夫娇嫩的柳芽便已密密匝匝、一簇簇缀满枝条。此时，你会眼前一亮，心里涌起别样的惊喜。小小的柳芽一露头，便给大地增添了春天的味道，拉开了春天姹紫嫣红的序幕。“绿柳才黄半未匀”，说的就是这种情景吧。

杨柳枝头染春风，阳春三月柳如烟。刚刚萌发的柳树，色彩非常美，而且最富变幻。

白居易在《杨柳枝词》中写道：“一树春风千万枝，嫩于金色软于丝。”柳树的嫩芽最初是鹅黄色的，慢慢地变成黄绿色，远看一片朦胧，如烟如雾。如有一阵阵清风袭来，柳条摇曳如烟一般灵动，如烟一般轻盈，人们称之为“拂堤杨柳醉春烟”。随着时间的推移，柳叶渐生，春意渐浓，柳树枝头的颜色也逐渐由鹅黄变黄绿、浅绿、深绿。那种绿，是最能打动人心的绿，是最令人神清气爽的绿，向来为诗人所称颂。在唐宋华章里，那些最美的字眼，不管是浓墨还是淡彩，都开始着墨在杨柳上，最动人的一句是贺知章说它是碧玉妆成。

古人赏花不仅重色彩，更重视色彩的对比，以求形成色彩反差，获得绝佳的视觉效果。绿水青山对姹紫嫣红，就会形成强烈的色彩反差。而桃红与柳绿，是春天最富美感的两种色彩。如：“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朝烟”“桃红柳绿簇春华，燕语莺啼尽日佳”“提壶漫欲寻芳去，桃红柳绿年年事”等。而在日常生活中，人们更喜欢把桃红与柳绿或者桃与柳连在一起，来表达、称颂一些美好的事物，如以桃柳争妍形容春日景色美不胜收，用桃蹊柳曲来代指春景艳丽的地方，用桃腮柳眼来形容初开的桃花和新绿的柳叶妩媚多姿，以桃夭柳媚形容女子年轻貌美。

柳树的美，美在它的姿态。

万条垂下绿丝绦。长长的柳条是柳树的灵魂所在，它们细长而柔软，随风翩翩起舞，流露出一种天然而成的婉约之美，在春风中摇曳生姿，展现出一种独特的美丽。也正因为如此，人们喜欢以柳喻美，因为柳枝轻柔细长，姿态婆娑，十分动人，古人便以柳比喻美丽的女子。“柳腰”是说女子的身材苗条，腰肢柔软得像柳条；“柳眉”是说女子的眉毛秀美，像初生的柳叶。杜甫在他的《漫兴九首·其九》中写道：“隔户杨柳弱袅袅，恰似十五女儿腰。”白居易也在他的诗中写道：“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柳叶还被用来形容女子的眉毛，“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

柳树的美，更在于它兼具婉约之美与刚强之美、自然之美与人文之美。

柳树千丝万缕，与苍松翠柏刚劲挺拔的风格迥然不同。柳树既有苍劲有力的枝干、又有千丝万缕的枝条，正所谓柔中带刚、刚柔相济。晚唐诗人薛能《新柳》诗曰：“轻轻须重不须轻，众木难成独早成。柔性定胜刚性立，一枝还引万枝生。”赋予柳树轻柔而庄重、易荣又早成、柔中兼有刚、温和更有情的特点，将柳树性柔胜刚、柔中有刚的君子之道完美统一。

千百年来，柳树已经不只是自然界中一种普通植物，而是被赋予了深深的文化灵魂，形成了独特的柳文化，渗透在我们的精神世界中。文人爱柳，不仅欣赏它的婀娜多姿，还为其饱满、蓬勃的生命力和抗逆性所折服。在它身上，往往寄托了自己的一番情感抱负，或沉挚激越，或淡泊平和。

所以，自古以来，人们莫不爱柳，更喜植柳。爱柳之深便生出许多故事。春秋时，柳下惠原来不姓柳，因为很爱柳后改姓柳。东晋诗人陶渊明平生最喜植柳，他亲手在门前种植了五棵柳树，后来索性自称为“五柳先生”。素有“柳痴”之称的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柳宗元，更是深得种柳之真谛，他在柳州刺史任上期间，独爱种植清秀的柳树，故有“柳州柳刺史，种树柳江边”的说法。

春至风花各自荣，就中杨柳最多情。柳，从古至今，可以说都是人们心中无法割舍的情怀。

又是一年柳绿时，杨柳依依道春意。

春日柳最美。柳条之中饱含着深情，人们常常以柳来表达心扉，杨柳依依道别离，劝君更尽一杯酒。在老家的屋外，生长着五棵柳树。这五棵柳树在老家院墙的西边，长得高高大大。春看柳色新，夏有柳遮阴；春看柳枝舞，夏听蝉声鸣，养眼养心更怡情。

最美柳绿时，折下一段柳枝，送人款款深情，给自己吉祥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