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发利

每一个凌晨，城市都会如约醒来。醒来后，地铁就徐徐出站了，接着呼啸飞奔。高楼林立的地下深处，那是一张庞大的网络，细密、循环、流动，经年累月。

地铁是城市的脉动。茫茫人海中，对生活的坚守、对梦想的追求，需要从地铁里出发、到达，集聚、散去。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每个人都是洪流中被裹挟着滚滚向前的一粒沙子，沉沉浮浮地赶往自己的目的地。

这是一道流动的风景，上演着无数个故事。在这些故事里，有一个个阅读者的故事。

拥挤、晃动的车厢里，阅读者挤在并不起眼的角落里，手捧着一本不薄不厚的纸质书，凝神阅读着。在一片躁动的天地里，仿佛一朵朵安静的花。

在一片手机包围中，那本纸质书散发着柔和的光，如鹤立鸡群，如木秀于林，看一眼便难忘。阅读者既如此寂静又如此醒目，给旁边紧挨着的同乘者以安全感，丝毫不用设防。

阅读者会进入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外界是纷乱的，内心是专注的，一派空明，如皎洁月光下的大地、湖泊，光华冉冉。嘈杂的声音已远去，身体和内心唯有平静，意气俱静。

阅读者还容易让人想起陶渊明的“桃花源”。一个人、一本书，便于喧嚣中构筑起了自己的心灵桃花源。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桃花源里，怡然自乐，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阅读者年龄大小不一。有头发花白的老者，戴着花镜或拿着放大镜读；有边读边微动口型默念的；有两张脸庞偎在一起读的；还有一些稚嫩孩童，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目不转睛、津津有味地读……

那些书，有的是经久传承的经典名著，有的是最新畅销书，有的是外文书，有的是专业书，孩子的书有绘本、有科普书、有动漫书……

阅读者沉浸其中，手中这本书，可能是于现实“无用”的，但是对于滋养心灵又是不可或缺的，在闲适阅读中去体会书中世界的喜怒哀乐，感悟人生百味、天地大道；也可能是“有用”的，那些专业书籍有学生的课本、考研的外语书、应聘的技巧能力书、职业的资格考试书。眼下乘坐的地铁，既是在通往现实目的地，又是在通往人生拼搏奋斗的目的地，时间在自己手中。

阅读，需要心境。地铁里这些阅读者，是先有宁静的心境才开始读书，还是在读书中创造了宁静的心境？

阅读者的存在，让地铁不再那么拥挤焦躁，不再那么急急忙忙，让人知道原来生活还可以在阅读中实现一些改变，变得平和、宽敞、意境辽阔。

阅读是一束光，照亮前行的路；阅读者也是一束光，照亮周围，照亮世界。

我突然想起多年以前，在没有手机的年代，一位工作中“导师式”的领导，他说自己每晚睡觉前有个习惯，必须看一会儿书才能入睡，万一哪天晚上不凑手，无书可看，就是找一张包装纸、说明书也要看看。

很多人习惯做一个旅途中的阅读者。每次外出，计算着时间决定拿一本什么样的书，在路上的等候时间里、在早晨或晚上的闲暇里，有书相伴就不会孤独、寂寞、无聊。低下头沉入书中，是大千世界、无尽人生；抬起头，看身边，亦是风景。

夜深了，地铁总会有最后一班。此时的车厢里，已经是空荡荡的。最后一班，总会有一些人上车，或许是刚下晚班。车厢里的座位可以随便坐下，书也可以拿出来尽情阅读。此时阅读，也是一种放松和休息。

地铁飞驰着，车厢里更宁静了，灯光更柔和了。地铁似乎也很愉悦，能与这些阅读者同行今天最后一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