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英

11月15日，是我的退休纪念日。这也是个特殊的日子——在1995年的11月15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宣布以后每年的4月23日为世界读书日。

退休那天，我特意到一知名文学网站注册，成为一名网络作家。我想用这样的方法督促自己多读书、多写作。古今中外的作家，都是阅尽人间春色的读书人，我要想写出好作品，离不开读书这条路径。我决定将读书作为一种新的生活方式。

一

小时候读过的书印象是极深的，以至于我退休以后很想再看看那些书。但是这一辈子走南闯北，许多藏书都丢了，不免有许多遗憾。自从搬到芝罘区迎祥路附近居住以后，我发现离家不远的辛庄街是条古玩文化街，每到周末两天，一些古旧图书就摆在街道两边的地摊上，这吸引了我的好奇心。一次与老伴儿一起闲逛地摊，竟然遇到有人卖《红灯记》和《智取威虎山》的京剧剧本，翻开一看，里面有大段大段选段唱腔的词曲，一时间我爱不释手。我小时候最喜欢这两部京剧，加上爸爸是一名铁路工人，我对李玉和那身穿铁路制服的剧照十分着迷，也喜欢李玉和、李铁梅和李奶奶的唱段，自己也会唱几句。很久以来，一直怀念那时候自己在铁路工人俱乐部看电影《红灯记》的时光，年轻气盛、心怀壮志，一心想成为李玉和那样的人，一段“党教儿做一个刚强铁汉”唱得热泪盈眶。后来我去内蒙古建设兵团时，带了两个剧本，其中一个就是《红灯记》，另一个是《智取威虎山》。在我的潜意识中，喜欢在生活中也扮演李玉和与杨子荣，虽是女儿身，但灵魂深处是七尺男儿。在内蒙古大草原那白雪皑皑的冬天，我身穿和杨子荣一样的羊皮军大衣，脚踩翻毛大头鞋，头戴狗皮帽子，手握五尺钢枪，站在风雪冒烟的岗位上，那豪情爆棚了。

那天在辛庄街，我捧着破旧的《红灯记》和《智取威虎山》爱不释手，决定买回家去。卖家要价100元，说是“文物级”的藏品，我二话没说掏出一张大钞就成交了。老伴儿本来想砍砍价钱，见我势在必得的样子，只好作罢。我历来都是这样，买自己喜欢的书籍，从来不讲价。

从那以后，我和老伴儿经常一起去辛庄街“淘宝”，我们不喜欢那些玉器和古玩，只喜欢古旧书籍。我从那里抱回来上世纪40年代出版的《黄帝内经》、50年代出版的《辞海》四卷、60年代出版的《毛泽东选集》等书籍，要的就是那种陈旧感。那里面对各个词汇的解释也是满满的年代感，是现在的编辑们写不出来的。

有一次，我还在旧书摊上看到了前苏联的《政治经济学教科书》和小说《活下去并且要记住》。作为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我不能忘记过去，古人常言“以史为镜”可以少犯错误，我能做到吗？我能够忘记自己的历史吗？这些问题值得深思，需要通过读书研究。

与古玩文化街和历史故事相遇，引发了我的深思，我变得豁达起来，对人生的思考也成熟起来。我思索人生的意义、人类对于宇宙的意义，这些问题在过去的岁月中无暇思考，那时候为了吃喝拉撒睡而愁苦不已，哪有时间考虑这些问题啊！

作为一名本世纪初就开始创作的作家，我经历过上世纪众多历史事件的洗礼，怎么才能写出经得住历史考验的小说和散文呢？这需要一边读书一边思考，一边写作一边修行。多数文学作品，只是昙花一现，只有那些深刻反映历史和人类命运的作品，才能留存下来。写作不能只顾眼前的发表，还要看是否经得起历史的筛选。这是辛庄街的书籍告诉我的真理。

二

近年来，我沉下心来写了一些小短文，不经意间发表在烟台本地的一些报刊上，先后得到了一些奖励，其中有不少新华书店的购书卡。

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我和小妹妹张凤银走进南大街的新华书店，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右岸》、余秋雨的《文化苦旅》、东西的《回响》、杨志军的《雪山》等诸多书籍，一股脑儿被我们揽入怀中。当我抱着这些书籍要去款台结账的时候，忽然想起二楼的东侧还有一些关于写作的书籍，于是又拿来《畅销小说写作技巧》和《红楼梦诗词赏析》等书。小妹妹撅着小嘴说：“书卡里的钱够吗？我本来想买几本业务书籍，看来也没钱了。”我笑了，说：“走，到负一楼去，那里有业务书籍，你需要什么只管拿。你以为我只限于购书卡那几个银子吗？那只是我买书的借口啊。”妹妹听了破涕为笑，在负一楼选了她需要的《会计实务考点精要》《中级会计实务》《经济法律解答》《增值税纳税实务与节税技巧》等书。

“哇，拿不动了！”我们来到收款台结账，购书卡上的数字只够一个零头，打折以后又花了900多元。白天小妹妹和同学出去玩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家里读书，连午饭都顾不上好好吃，只是到义隆府饭店买了几个包子。晚上，我陪小妹妹一起读会计方面的书籍，她随便提出一个会计学的问题，我不用看书就可以对答如流。妹妹有点奇怪：“难道您不用看看书？”我感叹道：“教书几十年，有些东西都刻在骨子里了，哪里忘记得了啊？”

想当初，我一边学习一边教书，和学生们共同进步，如今我的学生很多都先后晋升为会计师和高级会计师，我也光荣退休了，不由感叹：“时间都去哪儿啦？扎马尾辫的年轻女教师，都成共青团员的奶奶了！”

幸亏有一点儿未变，那就是我依然是个“读书人”。年龄大了，不再教学了，不再是职场人，我依然可以“以书为伴”。我和爱人半个世纪前“以书为媒”相识，相濡以沫走过人生旅途。如今他走了，给我留下一屋子书籍，我依然不孤单，依然可以彻夜读书。

有时，我会因为写作而激动得无法入睡，但是我不焦躁也不沮丧，趁机读书到天亮。白天我累了、困了，会拉上窗帘一睡方休。这就是我的“恣意妄为”的退休生活。有书籍的陪伴，我感觉仍然可以任性地过每一天。也许有人会说，这样的生活不利于长寿，我却说：尽情地读书和写作是我的追求，如果连这个追求也没有了，长寿何用？

三

视频平台上，我偶然看到赵健先生的读书日记，他对古今中外名人轶事的解读令我着迷。我拿着手机一遍遍地欣赏，对他推荐的书籍也很感兴趣。有些书家里有了，但是版本不一样，就再买一本再读一遍，似乎有不一样的感悟。弘一法师的书籍、张爱玲的书籍，还有一些供中学生读的经典名著，我都买。我想，如果我是一个公子哥，我不会爱上谁家的小姐，我是把每一本书当成红颜知己的。

我看莫言的《丰乳肥臀》，就像当年看《青春之歌》一样，当别人被男女感情描写吸引的时候，我看见的却是青年人爱祖国敢于斗争的精神。从莫言的书籍里，我看到的是母亲的伟大和宽容，看到的是人类的生死存亡。我很喜欢赵健的选书范畴，感觉他推介的那些历史人物和书籍，都是我想研究的。

有人说：“你年轻的时候很不起眼，不漂亮，也不爱打扮。如今却风度翩翩，像极了一个读书人。”我回答，年轻的时候我是为填饱肚子而读书，当别人在卡拉0K厅狂欢的时候，我背着一身粉笔灰穿行在大街小巷，只为了多赚点讲课费孝敬双方的父母。如今父母已经过世，弟妹也已成家立业，我只为取悦自己而生活，只为心灵成长而读书。

精神的自由和富有，成全了我退休后想要的生活。相由心生，最近这十几年，是我心灵解放的年代，是我理想放飞的年代，也是我感情升华的年代。爱人虽然走了，但我们可以在读书写作的时候相见、相拥，我写的《永远的蓝颜知己》、我出版的小说集都是献给他的最好礼物。

在今年的世界读书日前后，我忙碌着也愉悦着，参加了《万松浦》杂志读者俱乐部揭牌仪式、参加了王秀梅《渤海传》新书分享会、参加了冰心文学研讨会、向烟台市美博馆内的理想书店捐赠《月亮湾小说散文集》、与五位女作家进行了茶话会……我感受到世界读书日对全民读书的推动作用，也感觉到读书活动对人类进步的推动。这令我十分感动——我没有因为年老而被历史淘汰，我正在追赶着时代前进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