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在心底的小河

2024年04月26日

姜钊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这是几代中国人久唱不衰的歌曲。每次听到或唱起时,那种自豪感、幸福感便充满胸膛。九曲黄河如龙,长江浩荡奔放,人类文明的成长,离不开大江大河的哺育。而在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条属于自己的河。在我成长的村庄,在我出生的老宅旁,曾有一条小河,日夜流淌。小河灌溉着周遭的田园,哺育着村落里的人畜,是我童年的乐园、精神的家园,永远在我心底流淌。

所谓小河,严格意义上讲,应算是一条小溪。小溪由北向南,把村庄一分为二,人们习惯上称之为“沟”。以沟为界,两岸分别称为“东沟崖(ai)”“西沟崖”。我家老宅靠近“东沟崖”,故称小溪为“西沟”。先人逐水而居,傍水而生,形成村落后,为防止洪水冲垮房屋,便在溪边垒砌石坝,又在沟上架起石桥,供人畜通行。几百米的沟崖上,架起了四座石桥。

小溪发源于村北一个叫北石瓮的石窝子,并在其周遭形成了一小片湿地。瑞龙山和西岭的地表水都流经小溪穿村而过,汇入李家庄河奔向大海。在流经村庄一华里的距离中,孕育出四口水井。其中最北面的第一口井是甜水井(称之为“北井”),无论天有多旱,从未干涸,且水质甘甜。据说井下有很大的泉眼,雨季时井水水位很高,掬手可饮。用芋头叶包一叶水,送到田间地头,再捅破叶子,让水流入口中,刹那间感到清凉无比,那叫一个爽!全村一千多人的饮用水全靠“北井”。“泉水头”的村名大概与这口甜水井有渊源吧。

距“北井”不足百米,还有一口井,人们习惯称之为“小北井”。“小北井”就在沟的旁边,井台就是沟崖。“小北井”只有丈许深,水质是漤水。洗衣、洗菜、喂猪、浇园都用它,且离家较近。其实最近的井是老宅西头沟崖的那口井,母亲在井旁洗衣、燕子衔春泥垒巢的情景至今如在眼前。由于井口离人行道太近,为了安全把井封填了。最远的井在村南头,也是在沟崖旁。

小时候,一场夜雨过后,常被“轰隆隆”的咆哮声惊醒。奶奶告诉我“发河水了”,催我去看沟里的河水。戴着斗笠,赤脚站在沟崖上,只见一沟黄水,浊浪澎湃,发出巨大的声响,让人感受到一种开阔深远、一往无前的力量。由于桥墩的阻挡,石桥上溅起朵朵水花。凶猛的河水涤荡走沟底的污泥浊水,留下了斑斓的滚滩石。河水冲出村庄后,由于没有沟崖的约束,冲毁了两岸的田地,留下了一片滩涂,生长出一片茂密的芦苇——那是获得“笛子膜”的好原料,也是捉蚂蚱、喂雀儿的好场所。

随着水势的减缓,河水淙淙,浊水清澈起来。尤其是桥下,水深到膝,沙细如粟。正值盛夏,西沟成了我们的天堂。几个赤条条的小伙伴,整天泡在水里,不是打水仗,就是你冲我的堰,我坏你的坝。当时河里有一种叫“活口”的鱼,顾名思义,就是它在流动的水中才能活下来。“活口”鱼长不大,最大的有一拃长,往往是一条大的领一群小的成群活动。看到成群的“活口”鱼,我们眼馋心热。怎奈此鱼生性敏感,稍有动静,就倏尔东,倏尔西。有一次,我在桥下发现了一群“活口”鱼,为首的一条有一拃长,待它们静止时,我搬起一块石板朝它们扔了过去,稍等片刻我伸手往石板底下摸去,竟然摸到一条大“活口”鱼!我冲刺般地跑回家,把“活口”鱼放进水缸里养着。没想到三天后,“活口”鱼还是鱼腹朝上了。

暮霭笼罩了村庄,鸡鸭上架了。农家的炊烟飘荡在村子的上空,院落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劳作了一天的庄稼人,含着烟袋,拿着蒲扇,在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的小桥上、沟两旁纳凉,消除一天的疲惫。人们叙说着那年那月的故事,调侃着某人某事,也抒发着对农事的期盼,对来年的向往,间或有抬杠顶角的。夜色静谧,流水淙淙,少年吹响了竹笛,悠扬婉转,传向远方。银河横挂天际,星光闪烁。耀眼的牵牛星、织女星隔河相望,注视着人世间的万家灯火、悲欢离合。

月亮出来亮汪汪,小河流水清悠悠。姑娘们唱起了“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土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歌声像一阵清风,拂过人们的心田,让人缅怀,让人遐想,让人珍惜。

冬天到了,河面结了冰。那是滑冰的好去处。由于水浅,有些石头露出冰面,先由一个人蹚出一条滑冰路线,然后依次跟进。难免有摔得腿青腚痛的,大家仍乐此不疲,直到汗流满面。比较有特色的就是打陀螺,俗称“打皮猴”。爷爷曾帮我刻了一个槐木“猴”,底端嵌入一粒钢珠,很出风头。高级的玩法是到窑场偷一张瓦托,下面装上两根绿豆粗的铁丝,简易的滑冰装置就出来了。坐在上面,用木棍撑着冰面,人就飞起来了,煞是威风。

后来,人们在小河的上游修了一座水库。一条大坝截断了小河的源头,还开挖了泄洪渠到东北洼。从此,西沟再也没有源头活水,变成了一条臭水沟。

世上有一种东西是永恒的,就是童年的幸福!故乡的小河,承载着我的童年,承载着我的乡愁,将永远流淌在我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