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谷(外一篇)

2024年04月25日

牟民

玉兰魂

走出城区,我嗅到了远方的梅花香。御风而往,身心早已攒满花语。一朵朵云,濯洗山谷,留下雪魂。一下子撞进了梅花谷,一定跟梅花有缘。梅花不语,它静观自己的节律,把气场做足,不为他物役使。

梅花呈波浪铺开,接受雾的临幸,不浪费一滴露珠。一朵朵浪花举起手,亿万朵形成巨浪,滚动在十里山谷。

阳光仁慈,敲起催醒的木鱼,梅花儿张开耳朵,亮起眼睛。诗人不要大声抒情,只管静静地听,与花儿同呼吸。每一朵梅花都是最美的诗,它们是最贴切、最完美的组合,只用动词,自觉分行,流淌水的激情,氤氲云的飘逸。一阕阕小令、长调,美声、通俗歌唱,任观者采纳,奏响时代的大合唱。

恍惚间,历代诗人采光飞行,遥指梅花谷,吟咏佳句。许多熟悉的面孔、声音被淹没在花间。

晨也早起,黑夜退隐,敌不住梅花的白。草木收拢精神,来不及绿,它们专注仰望,忘记了绿,那就快点儿,为每株梅扎起绿色的裤裙。底下流水潺湲,顶面影子袅娜,衣袂飘飘。

自然的流动,是谁在暗中指挥的?

冬天最后一个节气大寒过去,紧跟着立春又迈过门槛,惊蛰过去,雨水抬头。风很自觉,开始从高处走,把时空让位给春魂。游走在万物之上的春魂,伸出双手渐次抚摸百花,提醒它们有秩序地迈入春天的怀抱。那手柔顺、温和,摒弃风的缠绕,以特有的音乐语言跟花对语。那手纤细、灵敏、睿智,以包容的姿态,抚琴弹奏,有低音和高音,有阳刚有阴柔,但消除了沉闷、压抑,满是希望和奋进。

那双抚摸过冬梅的手,春分时节,依次抚摸到玉兰树上,轻轻低吟。挺拔的树上挂着毛茸茸的辛夷,稍稍停顿,惊看这冬天的花。辛夷被人间误认为叶子,或是包了一层棉衣的花蕾。可春魂告诉人间,辛夷是花,一朵凌冬的望春花。它拥抱了数九寒天,沉淀了百毒不侵的精气。行医人懂得,它味辛,性温,归肺经和胃经,具有散风寒,通鼻窍的功效,用于风寒头疼、鼻塞流涕、鼻鼽以及鼻渊的治疗和改善。玉兰花从凋谢时刻起,春心依旧,经夏到秋,捧起一朵朵辛夷,傲立整个冬季。它比冬梅耐寒,比冬梅顽强坚韧,却被人忽略。

春魂游走间,首站停留在辛夷之上,开百花之首。

手指弹奏和抚摸的差异,注定了花的不同。清明节前,迎春花和玉兰花着急地接受大自然的爱抚,最先一展歌喉。迎春花亮起星星的眼睛,玉兰花也被唤醒,它睁开眼睛,亮丽而不迷蒙,它迅捷开放的速度,惊讶了大自然。玉兰花抱住了一个个月亮,更显出母性的温柔大方。

迎春花不甘寂寞,遍撒山间,黄了时空。玉兰花脱去陈旧,套上一件件紫红、洁白、大红的内衣,独立枝头。为献身,它摒弃了友伴,独闯天下,白就白个彻底,红便红个耀眼。春魂本来应该停留在迎春花头上,可迎春花有些零散,虽然不惧石壁山崖,不惧荆棘丛生,精神气十足,但毕竟有些瘦小,不能引领百花闹春。

灵魂之神安家在玉兰花上,没有任何争议。一股流动的精气神,环绕玉兰花,再散溢时空。清明节后,玉兰花睁开羞涩的眼,闪射耀眼的光,不用走近,它便以自己的光彩,吸引人驻足。单薄的树枝,没有叶子的陪护,洒脱地捧起自己,迎风,甚至冒雪,一路开放。细听之,朵朵花儿吱吱地响,它在鼓劲、在爆发。一股股香气,给行人提神,上班族对它匆匆一瞥,精神高昂,瞬间摄取了春之魂。

在春天,大气的玉兰花堪称百花之首。它用洁净阻挡风的龌龊,把风渐次赶往空中。

风畏葸地轻轻拂过,称出了玉兰花的重量——一股强力,把春催出五彩斑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