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如同一生

2024年04月24日

于雷娃

一个充满幻想的起点。

没有起床,只有苏醒的萌芽露头。平行的时间、地点,如灵魂附体一样,丑小鸭做着白天鹅的梦。

上世纪70年代,我分配在一家生物化学制药厂工作,每月二十多元的工资,几乎全部用来订阅文学刊物。

不安分的心羽毛未丰,一批文学爱好者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土地。

迎着初升的太阳,如同鸟儿飞出牢笼,十八岁的我与红苹果在文化局图书阅览室见面。

她打开笔记本,一笔一划地认真抄写着一些喜欢的文字。

她说,一年写一篇,老了就是一本书。

我们笃定,可以拜见编辑(戏称为大老爷),好像发表作品就能一步登天。

好像编辑大老爷就是决定生死命运的主宰。

好像是顺理成章,我们见到了林雨老师。

圆脸,两只眼睛炯炯有神。

全身散发着文人的魅力。

年过花甲,我们回头看,红苹果写了几百万字的民间故事,我也圆了作家梦。

太阳煌煌地砸过来,汗水如同雕刻人物的细屑,洒落在天庭。吉普车主帅的位置,是林雨老师,脸膛白里泛红。陪同他的是文化馆的领导,显然是在午餐后。

去工厂见到我,只是匆忙离开,留下一句,好好写。

有些醉态,有些朦胧。

这样的时间地点,显然是不适合情节叙事的。

有爱好文学的帅哥陪我去林雨老师家,他的小孙子在玩闹,老师始终用欣赏的姿态看着。

他告诉我,自己的老家在掖县。抗美援朝时,他是文化教员,遇到了上海大家闺秀、英语翻译钱老师。

精致典雅的钱老师,拿出家族的照片给我们看。其间,林老师说自己的连襟,一位是水利专家张光斗,还有一位是艺术界名流。

我插嘴说,林老师,你们这三个连襟都很棒啊。

后来,《胶东文学》封面是一个满头花草的仙女图。林雨老师告诉我,是韩美林送给他的画。

他告诉我,写小说,要会写“废话”。

功夫在诗外啊。

读老师20世纪80年代初发表的《小脚寨里的故事》,豆蔻年华的男女,细腻的情感纠结,夹带着国家兴亡的忧思,如同一幅山水人物画,确实是逸品。

孩子的小叔拿来几条刚出水的大鱼,我说,应该送给林雨老师。

其实,老师离休后,思维与情绪始终没有拐弯,始终活在文人的天地里。

他依然喜欢谈文学、论文字,言说与文学有关的事情。

他曾经得意地告诉我,打了小卢一巴掌!老师说的小卢,是他挚爱的学生,当时发表了一些作品,有些名气,好像打骂也合乎逻辑,其实与事件无关。

林雨老师告诉我,他去新华书店闲逛,又遇到了认识他的人。

离休以后,依然是得意且自信。

对于文学的钟情与热爱,伴随着老师的一生。

他的夫人钱老师告诉我,林雨老师刚做了一套中山装,既得体又风度。

他说出行穿。

没有想到一语成谶。

他去菜市场转悠,倒地不醒。

不等我的鱼送到,老师却走了。去得匆忙,留下惋惜与悲哀。

后来,关于脱离生死的醒悟,认知瞬间提升。

林雨老师的一生,如同他的短篇小说,清新脱俗,结构精巧,语言表达张弛有度,余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