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华先

在老家的门前，有一处空地。母亲和邻居商量，一起在空地上各自开辟了一块小菜园。每年从春天开始，母亲就根据时令的变化，在小菜园里种植各种蔬菜。因为小菜园的面积不大，每种蔬菜种植的数量并不多，自给自足而已。虽然菜园小，但也能保证随时都有新鲜蔬菜可采摘。

周末回家，正好遇上赶集日，母亲提前打电话给我，让我回家路过集市的时候，顺便买几斤地蛋种，过几天要在屋前的小菜园里压地蛋。

母亲的命令我自然照办，不过，在执行命令之前，或许是一种职业习惯使然，我又开始咬文嚼字抠字眼了。

母亲说的地蛋，我知道是本地的方言，其实就是土豆。或许是因为它长在土里，圆不溜的像蛋，所以叫地蛋。

母亲说的压地蛋，意思我也明白，就是种土豆，但为什么叫压呢？

我想，压地蛋这种说法或许和土豆的种植方式有关。

每一种农作物，都有一定的种植方法。人们常说，清明前后，种瓜点豆。之所以称为点豆，就是和种豆的方式有关。种豆是点种或者叫点播。点的释义有这样一条：一点一滴地落下或发出。所以点种的意思就是：点播，每隔一段距离挖一小坑并放入种子的一种播种方式。

以前村里种花生，人们直接说种花生，现在人们则说烤花生。当然，此烤非彼烤，不是把生花生烤熟，而是种上花生后，再覆盖上一层薄薄的地膜，这种种植方式就叫烤花生，不仅保温保湿，而且花生长得好。或许就是某种作物的播种方式有别于其他作物的播种方式，决定了人们对于播种方式称呼的不同。压地蛋应该就是这样得名的。

我们平时所吃的土豆，实际上是土豆的块茎。土豆的茎分地上茎和地下茎两部分，它的可食用部分是生长在地下的块茎。而土豆的种植，是用长在地下的块茎来繁殖。种的时候，把土豆按芽眼先切成块状，每块上面保持有三四个芽眼。打好垄，刨好沟，浇足水，待水完全渗下去后，把切好的土豆块用力按进土里，最后培好土。字典里对于压的释义有这样一条：从上往下增加重力，加压。所以，在种土豆的过程中，把土豆块适当用力按进土里的这个动作，使得种土豆在我们这里被称为压土豆、压地蛋。

现在的地温还有点低，母亲压好地蛋以后，还在上面覆盖了一层薄膜。

母亲的小菜园，一年能种好几季。清明前后种的这茬地蛋收获之后，就要种芸豆、黄瓜了。八月立秋前后，把地重新平整后，再种点大白菜、白萝卜、青萝卜。有时栽种的蔬菜也会换换种类，如茄子、西红柿、菠菜、苔菜等等，具体种什么随季节变化而定，随口味的变化而定。

但是有两种菜，母亲是必须种的，那就是韭菜和大葱。

胶东人爱大葱那是出了名的。庄户人家喜欢利用边边角角的地方种大葱，这样吃起来方便。秋天吃不完的大葱，就用土把它培起来，完全盖住，让它在土中吸收一冬天的养分，等到第二年春天时吃发芽葱。春天的发芽葱，没有辣味，带有丝丝甘甜，特别嫩，也是最鲜美的，怎么吃都可以。韭菜种一次，可以吃好几年，现吃现割，非常方便。

今年，种完了土豆，不知为何，母亲又想起了茴香。一个周末，母亲说想办法弄点茴香种，多多少少种点茴香，自己种的不打农药，真正的绿色食品，什么时候想吃茴香包子，割点茴香，再买点肉就行。

除了在小菜园里种菜，等到了季节，母亲还喜欢在边边角角的地方，种点丝瓜、眉豆之类可以爬墙生长的蔬菜。常常是一棵丝瓜或者一棵眉豆，就能爬满整个院墙。

每每看到爬满院墙的丝瓜或眉豆，母亲就会说：“春天捅一棍，秋天吃一顿。”我仔细想一想，的确是这样，这或许也是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的民间表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