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芳琳

一位老人单膝跪在菜垄里，他躬着腰，伸着脖子，专心挑选着一棵棵又大又肥的菠菜，小心翼翼地挖出来，轻轻放进身边的篮子里。他挖一会儿，再缓慢地向前挪动一点。

那是我的爷爷。我突然发现心爱的爷爷真的老了，我不争气的眼泪簌簌而下。我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他身边，蹲下来搀扶爷爷，大声对他说：“爷爷，我来挖吧！你歇会儿。”

爷爷抬起头，满脸笑容，对我说：“孩子，我能行，我挖吧，别弄脏了你的衣服。”

爷爷边挖菜边说：“小芳呀，多带点咱们家的青菜回去，你上班的时候就不用买了。”

“爷爷，够了，吃不完会坏掉的。”

“那就送给你的同事们，咱乡下青菜不稀罕，好吃，他们在城里很难买到的。”

……

我和爷爷边挖菜边聊天的温馨场景再也不会有了。

如今，爷爷和奶奶的照片并排挂在墙上。他们的目光还是那么慈祥，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的爷爷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他勤劳善良，很爱帮助别人，村里的男女老幼都很喜欢他。他爱我们，有什么好吃的，都不舍得自己吃，总是留到我们周末回家时分给我们。有时，他留的又大又甜的草莓长了白毛，留的又大又香的苹果起了斑。我们一再告诉他不用留着，让他自己吃。爷爷嘴上答应，却宁愿烂掉也要给我们留着。爷爷爱我们的心就是那样固执。

有一次，我炒的青菜忘放盐了，弟弟妹妹都吵着说菜不好吃，我就问吃得正香的爷爷：“爷爷，青菜咸不咸呀？”爷爷抬起头，认真地说：“乖乖呀，咸淡正好正好。”

奶奶白了他一眼说：“就知道偏袒你的大孙女。”我幸福地笑了。这就是我可爱的爷爷，他的爱总是让我感到温暖。

爷爷在74岁那年的冬天，毫无征兆地在睡眠中去了另一个世界。爷爷的去世，在我们乡下是最圆满的善终，没有痛苦，也没有给他的儿女添一点麻烦。他生前是这样的人，临死也这么平静地走了，乡亲们说，这是老爷子一辈子做好事修来的福气。

爷爷的离去，让我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刻骨铭心的生死离别。

清明又至，在爷爷坟前，我伤感而又幸福地回忆着幼年温馨的乡下生活。阳光暖暖地照着，我知道此时此刻，爷爷正在天上慈爱地注视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