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扁舟游山后

2024年03月14日

王吉永

老烟台(现芝罘区)这个地方,虽然没有大城市高楼林立、万家灯火那种恢宏繁华的气象,也没有南方水乡“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那种柔和浪漫的情调,但却拥有蓝色的大海和广阔的海滩。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大海里有鱼,沙底海滩和基岩海岸上生长着不同品种的软体类、贝壳类海洋生物,只要勤快就会有收获。

从第一海水浴场向西直到烟台山以东,这一大片海域生长着厚实的飞蛤。名曰飞蛤其实它并不会飞,却会借助海水运动的力量向前移动好远,然后伸出蛤舌频频地舔海底的沙,重新给自己做个家。年轻时,夏天若是赶上中午退潮,我常利用午休时间到烟台山那边一人深的海水里,不用一个小时就能扎个三五斤大飞蛤,还不耽误下午上班。

从现在的北马路立交桥直到制革厂那一带金黄色的沙滩,退潮时向海里走老远仍是一米多深。一次赶上退大潮的日子,我和表弟去北浪坝铲海蛎子,礁石上稀疏分布着一些小海蛎子,那些大一点的都在礁石夹缝中,根本没法铲。

看来,要想赶海蛎子必须到人迹罕至,而且是基岩海岸的地方才能有收获。我俩不谋而合想到了芝罘岛山后,那里是基岩海岸,不乘船一般人到不了,肯定去的人少。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我托人在养殖场借了一只小舢板,与表弟轮换着摇橹,向着芝罘岛最东端的方向奔去。

在岸上看仿佛近在咫尺,可是摇起船来却有种海阔天空无尽头的感觉。仗着那时年少,有股猛劲和闯劲,我们也不知摇了多长时间,终于到了位于芝罘岛以东的小山附近。从陆地远望,这是一座近乎等边三角形的海中小山。小山与芝罘岛东口最东端,只隔一条称不上是海峡的水道,我俩决定先到小山。小山好像是一块完整的巨石孤零零地屹立在大海中,北面浪花飞溅,旁边的水道水流较急,我摇着小舢板围着小山转了两圈,竟然没见到有多少海蛎子。小山并不高,我们在小舢板上就能看得一清二楚,最高点有一座用铁架子做的简易灯塔。小山上多的是小草,一簇簇,一片片,生长在薄薄的风化土层里,根须扎在石缝深处,是小山真正的主人。

从小山转到芝罘岛山后(烟台人称老爷山),向北一看是蓝蓝的天、蓝蓝的海,天海相接一望无际。我们继续向西摇啊摇,岸边的地形越来越险峻,海拔也越来越高,我知道可能已经到了老爷山的背后。一座老爷山前后两重天,山南低矮平坦一些,山路蜿蜒绿树成荫;山北则如神工鬼斧怪石嶙峋,峭壁陡崖雄姿奇伟。从老爷山北面被海浪冲击得近乎于垂直的悬崖和那些五彩斑斓的鹅卵石来看,大海真是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从芝罘岛最东端经过了三个小海湾,一个比一个大,最吸引我们的是最西面那个较大的海湾。那里的礁石上长的海蛎子真是又大又多,退潮时都裸露在礁石表面,没用多大一会儿,我俩就铲满了小舢板前面的小舱。

在清澈见底的海水下面,映入眼帘的是五彩斑斓的鹅卵石,这是基岩海岸奉献给人类特有的馈赠。这些鹅卵石确实讨人喜欢,外形各异、互不重样,颜色也不相同,流光溢彩让人爱不释手。这是海浪的功劳,汹涌澎湃的海浪使岩石互相碰撞永无休止,不知经过几百个世纪才有了鹅卵石今天的风采。

我们站在岸边,可以看见几百米远的海中屹立着一高一矮两块似乎相连的礁石,高者酷似一位弓腰驼背的老婆婆,矮者宛若一个伴在奶奶身边的未成年儿童。我读小学时曾听老渔民讲过一个故事:很久很久以前,芝罘岛当地一个渔民出高海捕鱼(渔民称出远海为出高海),遭遇台风。从台风刮起的那天,老婆婆满心牵挂着儿子的安危,茶饭不思,小孙子也非常想念爸爸。祖孙二人来到海边,遥望惊涛骇浪的大海,祈祷着亲人能平安归来。可是他们哪里知道,他们亲人的小船早已倾覆。祖孙二人站在海滩上等啊等,等啊等,奶奶紧搂着孙子,孙子紧贴着奶奶,祖孙二人就这样变成一块礁石。后来人就把这块礁石叫做“石婆婆”,也叫“婆婆石”。尽管这只是一个民间传说,但它反映了渔民的艰辛与风险。

我与表弟摇一叶扁舟游历芝罘岛小山和老爷山山后近海,最大的收获不是海蛎子和鹅卵石,而是看到了小海湾的静谧温馨,看到了老爷山背面的悬崖峭壁和波澜壮阔的大海,当然还有海中那尊慈祥的石婆婆。时过境迁四十年,我再也没有去过老爷山,脑海中留下的,至今还是少年时代的美好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