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3月12日
我是一个真正的、忠实的音乐爱好者,很容易被美妙的音乐打动,像人们所熟知的经典曲目《二泉映月》《梁祝》等,听着听着就会不由自主地潸然泪下。还有交响乐,不管听多长时间,我都会聚精会神地欣赏而不生丝毫厌倦。有一位同学曾陪我去听交响乐,结果听了不到一半便起身告辞,说不喜欢。还有一位朋友告诉我他一听交响乐就打瞌睡,似乎交响乐对他有催眠作用。由此对比,我更加确信自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音乐爱好者。
我对音乐的爱好,要追溯到孩提时代。那是上世纪60年代,村里的大喇叭每天都会播放革命歌曲,我很喜欢听。每逢公路上缓缓驶来一辆宣传车,我和小伙伴们就会蜂拥而至,前去观看。装饰漂亮的宣传车上载有巨幅伟人画像、五颜六色的气球、随风摇曳的红飘带,当然我更喜欢车上播放的《大海航行靠舵手》等歌曲,感觉很美妙、很好听。至今有许多耳熟能详的,诸如《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我爱北京天安门》《心中的歌献给解放军》等,都是在那个时候学会的。每首歌,我一般听上几遍就能哼唱下来,且不走调。逢年过节家人亲戚团聚,父母总要喊我出来唱两段。
烟台有着悠久的戏曲文化,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几乎每个村都有戏班子,以京剧、吕剧班子居多。我的家乡虽然是个仅有200来户的小村庄,但有着行当齐全、颇具规模的吕剧班,仅乐队就有一二十人,扬琴、坠琴、二胡、高胡、三弦、琵琶、月琴,以及锣鼓镲等各种乐器,可谓一应俱全。每年一进腊月门,戏班子就开始热闹起来,铿锵锣鼓,金声玉振,不绝于耳。
我经常到戏班看戏,一待就是大半天。在本村小学任教的母亲见我喜爱戏曲,便恳求司鼓王大叔教我点什么。很快,王大叔便给我安排了一个打小铛的角色,我就坐在他身边,跟着他指挥棒的节拍打小铛。慢慢地,我熟悉了吕剧里的“水底鱼”“四击头”“急急风”等锣鼓经。虽然这些名字听起来怪怪的,但却很有喻意,像“水底鱼”,锣鼓呈现“一步一趋”的节奏,就像水里优哉游哉的鱼儿。“四击头”的节奏则是大锣、小锣和钹共击打四下,如此反复。
在戏班子里打小铛不久,我又有了一个新角色——演戏。导演让我饰演吕剧《园丁之歌》里的淘利。这个角色是剧中一个十分顽皮、经常逃课的男孩。原本饰演淘利的是本村一名高年级的男孩,那出戏的设计是调皮的小淘利一蹦一跳地跳跃着出场。不知是因为那个男孩个子较高,还是动作比较做作,总之他的跳跃动作让大家感觉很不自然、别扭。这场戏虽然排练了好几天,但导演总是不满意。这时有人提议让我试试,结果我上场试着跳了一圈,大伙都鼓掌叫好。于是导演决定让我替换那个男孩饰演淘利。就这样,我由打小铛转为演角色。
这是我平生头一次在戏班子里扮演角色,也是最后一次。在演戏的过程中,我学会了识简谱,印象最深的是《园丁之歌》的主题歌:“百花园中花似锦,花红要靠育花人,滴滴汗水花上浇,喜看来日满园春……”那优美动听的旋律和朗朗上口的歌词,我至今还能十分娴熟地吟唱下来,就像刻在脑子里。那年年末,戏班子还排演了另外两出吕剧《李二嫂改嫁》和《木匠迎亲》,只有我出演的《园丁之歌》被选送到公社参加汇演。翌年,戏班子准备排演《苦菜花》,听说领导打算让我饰演剧中的“德强”,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没有排演这部戏。
对于性格内敛的我来说,其实并不喜欢演戏,最喜爱的还是音乐,当我身边的各种乐器同时整齐而响亮地奏起时,感觉美妙极了,自己的心简直都要起飞了。在我看来,身临其境地动手演奏,与你单纯地聆听他人演奏是两回事、两种感觉。这也是我后来学习二胡、提琴等乐器,并在大学加入校乐队的原因。
我读小学时,班里挑选了几名同学学习拉二胡、吹笛子,我选学拉二胡。后来,我还学会了说快板,也称“数来宝”。说快板也好,拉二胡也罢,我都属于野路子,因为没有专业的老师教我。即便如此,我的快板照样打得噼里啪啦响,二胡拉得也是热火朝天。我不仅到门楼公社大礼堂表演过二胡独奏——电影《闪闪的红星》的插曲《红星歌》,还曾与妹妹一起到田间地头为社员们表演《绣金匾》《赤脚医生向阳花》等歌曲,妹妹唱歌我伴奏。
小学的时光,对我来说是充实而快乐的,虽然经常参加学校的义务劳动,像拾麦穗、采药材、积粪、打石子等,但课后作业少,没有学习压力,所以有不少的业余时间参加自己喜爱的文艺活动。上了初中之后,学习压力开始增大,因为上高中需要选拔。初中与高中那几年,我基本上与自己的爱好绝缘了。二胡早被学校收回去了,快板也不说了。那个与我搭档说对口快板的同学后来考上了大学,他是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在搭档的激励和父母的敦促下,我也开始发奋图强、努力学习,几年后我也考上了大学,是我们村第二个大学生。
如果说童年是我音乐的启蒙阶段,那么大学四年可谓是辉煌时期,因为大学校园里有着丰富多彩的文体活动,我的课余时间大都泡在文艺活动上。我入学不久就当上了班级的文艺委员,后来被选为农学系学生会文艺部部长。记得我上大学唱的第一首歌是《外婆的澎湖湾》。那是班里第一次举办文艺活动,辅导员要求每个同学唱一首歌,我一唱毕,同学们都热烈鼓掌,纷纷要求我把那首美妙的《外婆的澎湖湾》教给大家。此后每逢班里学唱新歌,都由我教大家。我还经常组织和指挥全班的大合唱,且在全系举行的歌咏比赛中屡拔头筹。
我发现歌咏比赛提振人心的一个重要秘诀,就是歌曲旋律一定要节奏明快、雄壮有力,这样大家唱起来才能情绪激昂,引发共鸣,所以我选择的合唱歌曲一律是2/4或4/4拍子的旋律,像《歌唱祖国》《保卫黄河》《你是灯塔》《中国,中国,鲜红的太阳永不落》等。那首同学们备感好听的《外婆的澎湖湾》,是我读中学时学的。高三那年,从城里来的一位新同学转学到我班,他经常哼唱《外婆的澎湖湾》这首歌,我特喜欢听,于是便跟他学会了这首流传至今的台湾校园歌曲。
上大学不久,我就加入了校乐队。乐队的指挥让我学大提琴,因为拉小提琴的都被高年级的同学占满了。教我拉大提琴的王老师是个手风琴手,也是乐队的指挥。每次排练,她总是让我更多地拨弦。起初我心里颇为抵触,感觉拨弦有啥意思,拉弦多带劲。后来我才明白,拨弦的意义不亚于拉弦,因为在一个乐团里,各种乐器演奏有主次之分,大提琴通常扮演配角,不能喧宾夺主。
作为纯业余的校乐队,我们演奏的曲子大都简单易学、短小精悍,因为乐队成员没有一个科班出身,水平也参差不齐,况且没有足够的时间排练。有一次,校乐队应邀到莱阳市政府大礼堂汇报演出,仅《原野牧歌》《月光下的凤尾竹》几首简短的曲子,我们就排练了上百遍。节目演出得到了观众的交口称赞。由此可见,把简单的东西练精熟了,也能出佳品。
大二那年国庆节前夕,系领导派我代表农学系,邀请莱阳师范学校的文艺宣传队来我校演出,这是我们系首次与外校开展文艺大联欢活动。作为回报,我们精心准备了自己的节目——京剧《沙家浜》选段:智斗。我从本系不同级部挑选出饰演阿庆嫂、胡传魁、刁德一等角色的同学,并找来剧本和唱腔录音,利用周末和晚上的时间,一遍遍地教每个角色的唱段。不仅如此,我还去莱阳京剧团借来了服装和道具,精心排演了一场有模有样、绘声绘色的“大戏”。
两校的文艺大联欢非常成功。先是莱阳师范学校来我校演出了大合唱《保卫黄河》《长江之歌》及配乐舞蹈《青春舞曲》《金梭和银梭》等精彩的节目。次日,我们去莱阳师范学校奉送了京剧《沙家浜》选段:智斗。从节目演出水平看,莱阳师范学校明显要胜我们一筹。他们的男女声大合唱声音洪亮、气势磅礴,让人热血沸腾,姑娘们的舞蹈表演楚楚动人、婀娜多姿,令人心旷神怡。他们的节目编排和表演都非常专业,因为莱阳师范学校有艺术系和专业老师,而我校则没有一个与文艺沾边的系和专业人才,差距显而易见。
大三那年的春末夏初,为了迎接从对越自卫反击战战场凯旋的解放军某部指战员,院里决定组建一支由小鼓队、大鼓队和长号队组成的鼓乐队前去火车站慰问。农学系的任务是组建女生小鼓队,系领导将此项任务交给了我,并要求我一定要把小鼓队组建好、排练好,为学校争光。队员物色齐全之后,我邀请基础部会打小鼓的姜老师前来指导。虽然只有简单的四段小鼓乐谱,但由于队员大多没有基础,加之姜老师工作繁忙不能靠上去教,所以学起来难度仍大。在大家掌握了基本技法后,由我领着大家进行练习。要保持30多名队员鼓点节奏准确且整齐划一,并非一件易事,特别是在队伍行进当中,鼓点的节奏最容易出现混乱。每次训练,我都走在队伍前面用手势打着节拍,或挎着大鼓敲着节拍领着大家练。如此训练了十多天,累得我腰酸背疼。
那段时间,每至傍晚,在金色的霞光里,人们都会看到校园西边的操场上,一群腰束戎带、斜挎小鼓的女生,列着整齐的方阵,迈着铿锵的步伐,敲着悦耳的小鼓,随着队前一名男生挥舞的手势,齐刷刷地往前走。
在为胜利归来的解放军指战员隆重举行的欢迎仪式上,我系小鼓队虽然人数最多,但队列最标准、鼓点节奏最整齐,在近一个小时的列队行进中没有出现任何差错,观众对我们报以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
多年以后,在那个人流如织、灯火通明的莱阳火车站广场上,伴随着高音喇叭一遍遍播放的《十五的月亮》,咚咚咚!哒啦!咚咚咚!哒啦……那阵阵熟悉悦耳的鼓声,仍时常在我的耳畔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