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饽饽我揉面

2024年02月04日

蔡华先

胶东人过年,家家户户都离不开大枣饽饽。农历小年前后,人们就开始忙碌起来,蒸上一锅或几锅大枣饽饽。

小时候,家里蒸饽饽,我帮的忙还不如捣的乱多,偶尔大人们不注意,蒸饽饽的大枣就被我偷吃不少。慢慢长大以后,家里蒸饽饽,我就是个帮手了,可以帮忙插枣,可以烧火,也可以帮忙去借送东西。

如今过年的时候,虽然有食品店出售、订做过年的枣饽饽,但母亲依然坚持自己蒸。母亲坚持认为,自己和面、揉面,自己蒸饽饽,这样的饽饽才有味道。母亲年事已高,我就成了家里蒸饽饽的主力。我负责蒸饽饽过程中最出力的活,母亲负责技术活。

蒸过年的饽饽,先要发面。面一定要硬,如果软的话,蒸出来的饽饽就容易变形,外观不漂亮,吃起来口感也不筋道。通常是头一天晚上就要把面和好。晚上吃过晚饭后,七点左右,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开始和面。一袋25公斤的面差不多全都用上,所以和面是一个力气活。我的方法是化整为零,每次挖一些面在一个小一点的盆子里和好,再把它放到大盆子里,如此反复。最后,把和好的面放在一个温和而且能持久保温的地方,发酵一晚上。

经过一夜发酵的面,洋溢着浓浓的麦香味,在盆里充分地膨胀着。发酵好的面,需要经过揉这个环节。揉面既费力又要有相当的技巧,而且还要和着干面揉,这样蒸出来的饽饽更有层次感、更筋道。这几年,我当仁不让地承担起了揉面的任务。经过几年的锻炼,连母亲都承认,我揉面的水平那不是一般得好。来家里帮忙的邻居帮我总结出了揉面水平高的原因,一是手上有劲,二是会用劲、有巧劲。

因为蒸饽饽的面硬,所以揉面的时间格外长、格外费力。大枣饽饽质量的好与坏,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揉面的功夫,揉得越用力、时间越长,面越是筋道,所以揉面时一点儿也不能偷懒。忙活一天下来,揉面的人会累得腰酸背痛、手脖子疼。后来,人们找到了一种可使揉面省力的方法,用压面机代替人工揉面。为了验证效果如何,我先去邻居家借了一台压面机试了一下,效果果然不错。于是第二年,我也买了一台压面机,这样就轻松了很多。

揉好的面放入盆中,继续发酵1小时左右,再次进行揉面后,下一个环节便由母亲来操作。母亲先把揉好的面掐成一个个大小差不多的面团子,把每个面团子再反复揉搓成圆球状,一个大枣饽饽就初步成形了。

枣饽饽,没有枣可不行。给饽饽插枣也是个技术活,有很多讲究。饽饽上插枣的地方,有人叫枣眼,也有人叫枣鼻。一个饽饽插多少枣呢?每个地方的饽饽,插枣的数量不尽相同。福山的做法,枣饽饽上总共留十三个枣眼。具体来说,以饽饽的最顶点为中心,十字交叉,分为四个边,每边各三个枣眼,中心点一个枣眼,总共十三个枣眼。怎样在光滑的饽饽表面弄出枣眼呢?有人是直接用双手的食指相对,捏住饽饽的表面,慢慢提起,就成了枣眼。母亲的做法是,找一枚硬币,在需要提枣眼的地方轻轻按压,再用双手的食指轻轻挑起压痕。食指提起来的时候,要把握好力度,眼的大小要合适,还不能断开。之后就可以把去核切成条形的红枣一个个插入枣眼,一个大枣饽饽就完成了。

制作完成的大枣饽饽,需要再次饧发。母亲判断是否饧发好了的标准,就是用手按一下,再拿在手里掂一下。用手按一下,饽饽的面皮迅速回弹,拿在手里,感觉很轻,这时候就可以上锅了。

在我们家,大枣饽饽做好之后,要垫上玉米叶,在温暖的炕头上饧发。

蒸饽饽的时候,有一种工具必不可少,那就是笼帽。笼帽,是用山上生长的一种草,编成草辫后逐层圈绕而成,平时不常用,一般只有在过年蒸大枣饽饽时才用。蒸的时候把它盖在锅上,水蒸气能够均匀透出,以免形成水汽滴落在锅内饽饽的表面,影响美观。

蒸过年饽饽的时候,母亲还要ka莲子。年年听ka莲子这个词儿,我一直不知道这个ka字怎么写,也在别人的文章里看见过其他一些写法,始终感觉不太像。终于在今年蒸饽饽的时候,我恍然大悟。烟台人说喝酒的喝为ha,把磕头作揖的磕读为ka,割肉的割读作ga。字典中磕字有这样一个词义:碰撞在硬东西上;敲击。想一想制作莲子的动作,毫无疑问,ka莲子的ka字应该就是磕,只不过磕字被我们读成了ka。后来,我在老舍的《四世同堂》中读到这样的句子:他们也不晓得妈妈近来为什么那样吝啬,连磕泥饽饽的模子也不给买。《人民日报》也有文章写道:但形式的完整并不等于把新内容放在一个老模子里,照样的磕出一个完整而没有生气的泥人儿来。以上都说明,我的想法是正确的。

过年,作为家里的主力蒸好了大枣饽饽,又想通了困扰我多年的问题,我的心情格外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