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念

蓬莱，是一座古老而美丽的滨海小城，因它那深厚的文化渊源和许多神奇传说而闻名遐迩，令人向往。

翻开历史的画卷，在古登州城中央位置，有座显赫于明清两朝的古建筑大忠祠。大忠祠的由来，源于600多年前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感人故事。故事的主人公陈迪以他那捐躯护忠义的高尚气节和令人敬仰的道德情操，成为一座“忠义”的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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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陈迪，明史是这样写的：陈迪，字允道，号西村，宣城人。其父亲陈仲康跟随朱元璋起兵，后世袭抚州百户。陈迪风流倜傥，志向远大，情操高尚，开设府学传授伦理道德。曾在洪武年间任编修、历官侍讲、山东左参政、云南右布政使。在云南普定、曲靖、乌蒙诸变叛乱时，陈迪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带领士兵冲锋陷阵，频频取得平乱的胜利，受到了朱元璋的嘉奖，并三度受朱元璋的顾命，辅助明惠帝朝政。建文初，（陈迪）征为礼部尚书，革旧倡新，励精图治，清刑狱，招流民，凡做二十余件事，皆得到皇帝的赞赏，被授予太子少保。

天有不测风云，正当陈迪春风得意、施展济邦安国之才时，一场史无前例的悲剧发生了。这场悲剧发生在明建文四年（1402），史称“壬午之难”。它彻底毁灭了陈迪的仕途和命运，使他从政治的顶峰跌落到低谷，甚至连生命都搭进去了，昌盛的陈氏大家族遭到了株连九族之祸。同时，“壬午之难”也让陈迪成为彪炳千秋的“忠义”化身，成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楷模。

苍天有眼，“壬午之难”并未断绝陈迪家族的烟火，反而让奇迹般死里逃生的一线血脉在古城登州演绎出一段悲欢离合的千古传奇。从此，陈姓家族在登州繁衍生息。

二

欲想寻觅我的始祖陈迪，就不得不从“壬午之难”来认识和缅怀他了。

明朝洪武末年，朱元璋已年过古稀，心力交瘁。皇太子朱标英年早逝，如何传接皇位是朱元璋最大的一块心病，当然他十分清楚，众王对皇权个个虎视眈眈。朱元璋反复权衡，最终把这一重任交给了皇太孙朱允炆（即明惠帝）。朱元璋担心有变，临终前召集诸多忠义大臣亲授顾命，陈迪就在其中。朱元璋颁布了御旨之后，郑重地向诸王子颁发永监录，以求牵制诸王的权利，巩固皇太孙的政权。

朱元璋死后不久，燕王朱棣就以靖难为名起兵北平。朱家叔侄兵刃相见，杀气腾腾。对峙五年，朱棣兵临南京城下，而朱允炆仁厚有余，果敢不足，虽危在旦夕，却下旨不让守城将士放箭，以防背上杀叔之名。兵权在握的李景隆背叛了明惠帝，打开金门纳燕兵入城。皇宫燃起大火，朱棣占领了宫殿，夺取了皇权。

朱棣篡位后，把建文朝的遗臣都归为“奸臣”，一场血腥的大屠杀开始了。

第一个惨遭杀害的是朱棣眼中的“首恶”方孝孺。因为当初明惠帝声讨朱棣的檄文就是他拟定的，他那犀利泼辣的文笔，入木三分，令朱棣恼羞成怒，感到无地自容。

礼部尚书陈迪被五花大绑地押上来了。朱棣仰慕他的才华，深知陈迪德才兼备，是他稳定皇位、巩固政权的栋梁之材，便问他：“朕乃先帝之子，尔乃先帝旧臣，今大事已定，尔心如何？”陈迪坚定地说：“但受高皇顾命，不知其他。”朱棣软硬兼施，陈迪威武不屈，并斥责朱棣“背祖欺侄，谋权篡位，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坚决不侍逆贼”。恼羞成怒的朱棣割下陈迪的右耳，煮熟后又塞入他的口中，逼视着陈迪问道：“吃你自己的肉，味道怎么样？”

陈迪不甘示弱，掷地有声地说：“忠臣之肉香美无比。”

“我就磔死你，割下你全身的肉，让你族人品尝。”朱棣命人将陈迪赤裸裸地绑在一根柱子上，割了二百余刀后，陈迪才含着万般愤怒死去。

朱棣为赶尽杀绝，又命武士将陈迪的六个儿子全部捉来，处以剐刑。当武士去陈府捉人的时候，陈迪的佣人芮娘急中生智，冒着杀头的危险，将不满五个月的陈迪的小儿子陈珠隐匿在干枯的水沟中，用青草盖好，躲过了这一劫难。陈迪的管氏夫人被逼着带领家眷上吊自杀，家族亲戚180多人都被流放。

八年后，陈珠被陈家仇人所讦，朱棣闻后只是淡淡地说：“时彼此各尽其心尔。”朱棣让他到登州戍边去，芮娘于是和陈珠千里迢迢来到蓬莱。从此，芮娘义抚遗孤，终身未嫁。陈姓在登州得以偏安一隅，繁衍生息。

又过了几十年，陈珠的后代们考取功名，他的三世孙陈鼎任浙江按察使、南京应天府尹；他的四世孙陈其学任刑部尚书。在明朝中期，蓬莱城里广为传诵着陈家“一门三进士，全家尚书郎”的佳话。

三

历史总不想让忠臣的英魂在岁月中风化，陈迪的事迹被广为传颂。南京的“表忠祠”有他的名字，济南大明湖的“七忠祠”他名列首位。人们为纪念他，在宛陵（今安徽宣城）建了“大节祠”，在蓬莱建了“大忠祠”。

山东巡按监察御史徐冠撰文称赞陈迪：“临大节挺然以身卫义，以义换身。披肝沥胆而不少馁，衣带词硭足以裂金石而泣鬼神，尧尧然忠烈，砥砺生人万万哉！”

明正德三年礼部尚书南宫白钺悼陈迪诗曰：“一念为忠百年忘，此身何惮脔钩硭。半生富贵黄粱短，千载是非青史长。英俊当时颜孔厚，先生今日骨犹香。新祠营葬谁料理，节义吾人当扶床。”《遗忠录》《湘城录》《忠节录》《石塘野史》《靖献大节祠记录》等许多明清典籍都记录了陈迪的悲壮事迹。

陈迪的悲剧已过去600多年了，在他当年行走的地方，后人修建了很多祠堂，引来历代帝王大臣和文人墨客的凭吊、缅怀，拜谒的人络绎不绝。

这究竟是为什么？我想，陈迪的《赴难之约》《绝命之词》《五噫歌》已为我们作了掷地有声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