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母亲的春节

2024年01月27日

姜守浩

1968年的春节,一直铭刻在我的心中。

我1963年12月应征入伍后,1964年至1967年4个春节是在部队基层连队过的,而1968年的春节,则是我在青岛某军校执行任务中回老家过的。

那年腊月二十六上午8点,我从军校乘公交车至青岛火车站东的大港站上车。那时的火车速度较慢,青岛至海阳100多公里,火车运行两个多小时才到海阳站(徐家店)。归心似箭,4个春节没在家过,我多么想早点回家,看看老家的亲人,看看老家的新面貌。火车上,我从车窗向外看,冬天的坡地、丘陵,空旷静谧,收获完的庄稼地里覆盖着皑皑雪层,北风呼啸,田野里的雪沫在原野上飞扬。10点多火车到了海阳站,我一路小跑赶往徐家店汽车站买票。徐家店下午1点发车,汽车行驶了半个多小时到了朱吴站。

下车后,我带着提包向北翻山越岭往家里赶。我穿着军大衣,又穿着棉鞋,奔波十多公里,回到家里已是下午4点半了。虽然奔波得很辛苦,但毕竟回到家了,毕竟要在家里过春节了,这是我当兵后第一次回家。四年不见村子、不见老宅和家人,我觉得家里一切依旧,但又无比新鲜、亲切,连家里的烟火味儿我都觉得没有变。本来我1967年9月就准备探家的,因为那年8月我从七连调到杜家岛六连当了排长,战备紧,探家的事便向后推了。

进屋后,却见不到母亲了。我心酸泪涌,因为母亲5个月前去世了,年仅47岁。虽然我当时在乳山县海阳所公社茅山营房,离老家不远,但那时交通不发达,需要两天才能到家。加上当时战备任务很重,我没有回家。

我是家中孩子里的老大,母亲去世时,最小的弟弟才7岁,最大的弟弟20岁。站在母亲住过的房子里,环顾母亲用过的锅灶、睡过的炕、母亲的大衣柜、母亲用过的煤油灯,我再也抑制不住奔涌的情感。3年多在部队军事训练、军事大比武、战备、摸爬滚打,我从没掉过眼泪,此时却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到家后喝了点水,我便与弟弟们踏雪到西山去母亲墓前祭悼,按当地的风俗,请“母亲”回家过年。见到母亲在山坡上的坟墓,回忆母恩,心潮奔涌。我跪在母亲墓前,嚎啕大哭,23年养育之恩,3年多的离别之情,再次喷发出来。

海阳中部山区民俗文化丰富,当时是大队、生产队,经济体制是大集体。二弟勤劳吃苦挣工分,父亲在乡村供销社当经理,每月工资30多元,4个弟弟上学,日子过得倒也踏实。过年时,饭菜是继母和奶奶做的,按照老家的习俗,大年三十中午饭菜安排得很丰盛。关键是菜肴,上菜的顺序是:一鸡、二活菜、三鱼、四埋汰(猪头肉)。上了这4道菜后,又上了猪肉炖大白菜粉条、红烧土豆、红烧青萝卜、大蒜拌菠菜,都是大盘子大碗的。爷爷、奶奶、父亲、继母,加上5个弟弟和我,共10口人。因为我回家过年,年三十的午饭也给全家人带来了一些安慰和好心情。

1968年春节,是一个没有亲生母亲的春节,那景那情,永远定格在我脑海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