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彩霞

1970年我十五岁，学校组织冬季学军拉练。我们背着棉被、穿着厚厚的棉衣、排着整齐的队伍、唱着军歌，威武雄壮地行进在山间小路上。我头戴一顶皮帽子，脚蹬“棉靰鞡”，同学们都叫我“小常宝”。我们从烟台出发，途经牟平姜格庄、云溪村，栖霞庙后村、桃村，福山张格庄、回里等地，然后返回烟台。

从芝罘区出发的第一天，行军三十多公里，来到牟平姜格庄云溪村。大家都非常疲倦，刚放下背包准备休息，突然集合哨吹响了，连长把全连拉到山坡上训话。北风呼啸，大雪飘飞，站在冰天雪地、毫无遮挡的山坡上，我被冻得四肢麻木。连长说这仅仅是开始，更艰苦的考验还在后面，我们要向解放军学习，练好本领时刻准备打仗。

我们这帮孩子哪里受过这种罪啊！从此，每天顶风冒雪行军，走山路、爬陡坡、过冰河，还经常夜里紧急集合、趴在冰冷的雪地伏击“敌人”、夜行军“强渡封锁线”等，搞得我们很紧张，恨不能睡觉也要睁只眼。

记忆最深的是从牟平到栖霞那天，经过十八盘，山高坡陡，雪大路滑，并且弯路多，一面是陡峭的山体，一面是峡谷深沟，北风呼啸，大雪弥漫，看不清路。老师让我们盯紧前面的同学，靠山根儿行走，避免跌到沟里。走了一段路，前面几个班的同学有的体力不支，逐渐掉队。我们六班是走在全连最后面的，连长命令我们承担“收容”任务，班长断后。天快黑了，还没翻过十八盘，大家都很恐惧，作为班长的我也害怕。这时前面传来了清脆的快板声：“十八盘弯又弯，比起红军不算难，顶风冒雪向前冲，不到长城非好汉！”宣传队的同学在为大家鼓劲啊！我也打肿脸充胖子，带着同学们一遍又一遍地高唱：“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争取胜利！”高昂的歌声在山谷中回荡，鼓舞着我们。我们终于跨过了十八盘，走进了栖霞的一个小山村。

拉练沿途住老乡家里，他们都朴实善良。当看到我们这帮孩子轮班做饭，经常把饭煮得半生不熟，大婶大娘们就煮了热乎乎的地瓜、玉米饼子，配上自家腌制的咸菜送给我们，还把热炕让给我们，给生病的同学烧姜汤、煮鸡蛋，待我们像自己的孩子一样亲。

回烟台的头一天晚上，走到福山回里村。天黑了，雪下得很大，连长临时决定住一晚上，明天再走。由于没有提前和村里协调好，只能住在村小学教室里。我们男女同学同住在一个教室里，窗户透风撒气，雪从门缝窗缝往里钻，地上铺一层薄薄麦秸草，累了一天的我们，穿着棉衣和棉鞋挤在一起取暖，竟然睡得很香。

半个多月历经艰难，我们终于在新年前回到烟台。拉练没有把我们累垮，反而锤炼了我们的意志，提高了我们吃苦耐劳的能力。我们全班没有一个中途当逃兵回家的，圆满完成了毕业前的最后一道考题。

现在想起这段经历，仍感觉很自豪，也很想念当年帮助我们的老乡。真想重走一次拉练路，看一看经过的村庄五十多年来的变化，探望一下帮助过我们的老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