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1月08日
高润武
1987年,丁卯年,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北风一直刮个不停。刚毕业的我在苗圃工作了两个月,又被安排到了离城区二十公里外的分圃,领着十多名临时工管理着百亩果园。入冬后,果园里的农活都做完了,恰逢已有一儿一女的临时工老刘媳妇又一胎生了仨儿子,喜忧参半的老刘要回家侍候月子。在恭贺的同时,我顺便将其他临时工也都放假回家,自己留守看果园。
冬天昼短夜长,孤独的夜晚,冷而漫长,好在有书与二胡陪伴,漫漫长夜也不感觉孤寂与无聊。我喜欢阅读的书刊有《毛泽东选集》《读者文摘》《山海经》等,看到好的文章,就会仔细揣摩,逐段逐句分析,思考作者为何要这样写,从中学习作者的写作技巧和知识运用。同时,还翻阅了《资治通鉴》《逻辑学》《水浒传》以及法律方面的书籍。看书累了,就起来活动一下,拿起二胡拉上一段自己喜欢而熟悉的乐曲,沉浸于乐曲所表达的意境中。随着音符的跳跃,我仿佛感受到了大山的巍峨、沉稳与厚重,以及蓝天白云下、茫茫草原上万马奔腾的雄壮;感悟着婉转悠扬的乐曲带来的快意、空灵、坚韧和期盼。我偶尔也打开电视看看,因为只能看到一个台,屏幕上还全是雪花,“刺啦刺啦”的声音中隐约能看到屏幕上影影绰绰的人物,十分累眼与刺耳,所以,很少看电视。
果园的北边是办公室和厂房,一家个体企业租用了几间房子开印刷厂,专门印制酒的商标,由于订单不足,生产过剩,厂里也放假了,既节省开支,又可让员工外出拓展业务,争取订单。西边是库房,里边装满了粉碎的牛饲料,每到晚上,这里便是麻雀栖息的地方。空荡荡的园子里,只有我一人。
早上醒来,太阳没露脸,天空中阴云密布,挟带着雪粒的北风呼啸着将寒气从窗缝中硬塞进了小屋。寒气在小屋内弥漫,屋子中央炉子里的炭火早已熄灭,炉铁如冰,狗儿蜷缩在灶膛边,眨着一双忧郁的眼睛,不时地看向我。我披上棉大衣,到外边拿了些杏树枝,用玉米皮作引火,在屋内生起了炉子,红红的火焰在炉内升腾,屋子马上有了些暖意。在炉子边上套了一圈铁丝,取了几块地瓜,放在炉边的铁丝上烤着。添上煤的炉火越烧越旺,一会儿工夫,地瓜就烤煳了皮,渗出淡淡的油。我又在炉盖上放了几条小咸鱼,翻烤了一会儿,咸鱼外酥里嫩。
外面的风悄悄地停了下来,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无声无息。不到一上午,地面上就积了厚厚的一层。
看着外边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突然想起,我前几天在邻村小卖铺里买的十七瓶62度二锅头。有酒有鱼,自然要喝上几杯,暖身怡情。于是,我摆上小桌,打开酒瓶,一股陈年老酒的独特醇香立刻弥漫开来,喝酒的欲望随即被调动了起来,就着烤好的咸鱼,小酌了三杯:一杯暖身,二杯伤独,三杯怡情。在慢酌细品中,越发感觉此情此景既有“林教头风雪山神庙”的苍凉,也有“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孤寂。起身煮了碗面条,吃完后,我兀自走出小屋,信步在果园里赏雪。
此时,雪已停,云已散,几朵散淡的云彩在天空中飘荡着。来到杏园边,放眼望去,一片银装素裹。再向前走,两边杏树的枝条上落满了薄薄的一层雪,“春雪满空来,触处似花开”,枝条上的雪,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仿佛满树杏花闹春潮。路两边的杂草被雪覆盖着,有几棵高一点的枯草倔强地挺出了头,展现着不畏严寒的性格。踏雪的“咯吱”声惊动了觅食的鸟儿,扑棱棱从身边飞起,冲向天空和远方。走过五十亩的杏园,前面便是五十亩的山楂园,因为山楂还只是小树苗,只有一根条,间或有几棵长出了分杈,于是这一片地在白雪的掩映下显得很开阔。
雪是洁白的,在阳光下格外耀眼。我极目远眺,突然发现,在果园的边缘,有一丛鲜亮的黄色,在皑皑白雪上,既媚又艳,给我心灵强烈的震撼。我急急地奔过去,走近些,再走近些,原来是一丛迎春花,在白雪的映衬下,开得那样欢快。
“高楼晓见一花开,便觉春光四面来。暖日晴云知次第,东风不用更相催。”雪后即春,我有些羡慕地看着这盛开的黄花,内心里充满了对春的热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