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桂廷

初闻校友马少波

“三十八年过去，弹指一挥间”。

1985年，烟台师范学院(今鲁东大学)的元旦晚会乐点多多，其中有我导演的英语小品《演电影》。该小品由四个教师出演，郑承萍女扮男装演甲，金红威出演女乙，贾正传出演摄影师，我则兼任剧情里面的导演扮相“卓别林”。导演出来得快慢动作，犹如按下了快进键和慢进键的机械式反反复复表演，令演员不知所从，累瘫了往返奔跑的摄影师。那次在礼堂的演出，观众无不笑得前仰后合以至捧腹。

第二天是元旦，与我同在学校九号住宅楼三楼居住的邻居萧平院长，在阳台上喊我去他家里喝茶。

萧平院长是全国著名的作家，对戏剧也有所研究，他夸赞这个英语小品演出成功，从讽刺瞎指挥效果引申谈到文艺评论，谈到戏曲评论大家——他的朋友马少波。

当时，我并不知道马少波是何许人，后来在老院长的滔滔不绝中，方知这个马少波很不简单，不仅是一个大剧痴，更是一个剧作家，是一个颇有建树的文学家和戏曲评论家。萧平老师那场近两个小时的一对一讲授，无疑是给我开了小灶，恶补了一次生动的文艺评论课。

2010年鲁东大学八十年校庆，我从校史中赫然发现，就是这个马少波，曾经是鲁东大学的前身——胶东公学的副校长。

同在学校学习和任职，均可称为校友，而马少波这个校友，令人翘望。

负笈游学屯学养

马少波1918年3月8日生于掖县(今莱州市)朱由村一个渔民家庭，6岁入掖县第三小学，时值五四运动后期的新文化运动，倡导教育维新，从而使他接触到了诸多新文化知识。他10岁后，因军阀混战，随其父亲移居北平。

他在北平不到两年的时间里，视野大阔，不仅可以跟北大毕业的老师学习国文，还经常跟父亲一起看戏，学过吹箫和绘画，甚至学过演戏，受到了新思潮“德先生(民主)”与“赛先生(科学)”思想影响。

年少气盛的马少波，13岁考入位于掖县的山东省立第九中学。由于他国文水平凸显，后来在老师的指导下创办了文学周刊《天外》，被推举为主编，出版了22期，倾力传播爱国民主思想，在学校中颇有影响。

中学毕业后，马少波离家远赴省府济南，日复一日地泡在山东省图书馆浏览群书。他特别喜欢历史、哲学和中外古典文学名著，在书海中尽情地游弋，在那里储存了厚积的人文素养，为他后来参加革命文化工作，夯实了深厚的学养基础。

胶东军区的密使

1938年，年方20岁的马少波已经就任八路军山东纵队第五旅司令部的秘书长。

1941年，日寇对我根据地进行大扫荡。胶东军区司令许世友决定派马少波去即墨，对国军保安19旅司令姜黎川进行抗日统战联络，联手反击日伪军的大扫荡。

为了避开特务的注意，姜黎川约马少波一人夜间在他的部队某秘密地点相见。马少波到达那里后，被装进箩筐里，然后被人提着越过高墙，而后进入密室。达成协议后，东方欲晓，归途中与日伪军遭遇，马少波先敌开枪，报警并掩护接应他的战友们撤退突围，而他却负伤挂了彩。

日伪军撤退后，同志们在清理战场时，只发现马少波的一只鞋子和一顶礼帽。“马少波同志牺牲了”的消息很快传开了。悲痛中，我方县长罗竹风(语言学家，后与马少波都在胶东公学任职)还为他筹备了追悼会，并亲自写了悼词。

正要开追悼会时，被地方民兵用担架抬着的马少波回来了，搞得大家破涕为笑，那么多同志与他紧紧握手，把已经负伤的马少波累得够呛。

从此马少波经常与姜黎川单线联系，姜也很佩服这个文武双全的大才子，遂下了决心，率部投奔八路军许世友部，改编成八路军的一个旅。

是年，23岁的马少波荣获胶东军区的特别嘉奖。

拿起笔来作刀枪

枪杆子、笔杆子，夺取政权要靠这“两杆子”，巩固政权也要靠这“两杆子”。马少波拿起枪来能战斗，拿起笔来胜刀枪。

胶东公学走出过几个全国重量级的文人，诸如大作家曲波、语言学家罗竹风及马少波等人。当原二乡师(鲁东大学前身)教务主任姜守迁接任胶东公学校长时，马少波被任命为胶东公学副校长。

1944年，郭沫若的《甲申三百年祭》在重庆《新华日报》发表，使得蒋介石大为光火，这也引起了毛主席的高度重视，提出把这篇文章纳入我党整风文件，“我们不当李自成”。

曾在胶东公学任职的马少波，经过半年多的努力，写出了京剧36场连续剧《闯王进京》剧本，在舞台上塑造了李自成、李岩等农民领袖的艺术形象，以警示革命队伍要防止重蹈李自成的覆辙。胶东胜利剧团《闯王进京》剧组分别在党政军机关和部队农村巡回演出，反响相当强烈。

其实，在这之前的1931年，马少波就开始了文艺创作。他有投身民族解放的军旅经历，又有半个世纪的翰墨生涯，可谓当代革命文艺战线上戏曲文学的集大成者。

1941年起，马少波开始戏曲创作。他依据与投降派斗争的切身感受，写出五幕话剧《指挥》。后来，继《闯王进京》，十幕话剧《太平天国》及京剧历史戏《关羽之死》出台。1948年，他与胶东公学校友作家张弩弓合作，将自己的同名小说《农公泊》改编为歌剧。

1948年11月，山东人民淮海前线慰问团组成，马少波为副总团长。他与原山东军区歌舞团、胶东文协胜利剧团等十个文艺团体奔赴前线，深入前方阵地，进行宣传演出，极大地鼓舞了将士们的斗志。

总前委邓小平、刘伯承、陈毅、粟裕等领导观看了由马少波创作的京剧《木兰从军》《关羽之死》等剧目，亲切地接见了各剧组编演人员，并给予了热情鼓励。

永远的马少波

1949年夏月，周恩来约请各解放区从事戏曲工作的负责人到中南海座谈。马少波以他在山东解放区从事戏剧改革的实践经验，建议中央成立戏剧改革领导机构，进而在全国范围内开展戏剧改革。不久，他被任命为全国戏曲改革筹备委员会秘书长。

盘点马少波的文学成就，他有三个创作高潮，一是抗战后的战争时期，二是新中国成立后的和平时期，三是“文革”后的改革开放时期。

新中国成立后马少波担当过几多重任，包括中国京剧院的领导。他业余创作和修订《闯王进京》《关羽之死》，新创作《白云鄂博》《岳云》《正气歌》，把歌剧《白毛女》改编为京剧，出版论著《戏曲改革论集》《戏曲改革散论》《看戏散笔》等。

“文革”后，年近花甲的马少波重新拿起笔，进入了第三个创作高潮。他连续创作了《明镜记》《宝剑归鞘》《西厢记》和《宝烛记》。

马少波在新中国成立后多次回烟台寻访故地。1995年，适逢马少波从事文学艺术生涯65周年，他把自己长期以来积累的珍贵文化艺术藏品捐赠给了烟台市博物馆。

2009年11月，马少波先生逝世。曾任中央宣传部副部长的著名诗人贺敬之写诗，对马少波给予高度评价，著名戏剧家黄宗江则称马少波为“当代大戏痴”。

这些评价，马少波当之无愧。

在鲁东大学文学馆的作家群中，陈列着马少波的事迹和成果。

历史不会忘记，永远的马少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