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然

雪落下，目光所及，一切都失去了原有的颜色，仿佛人间未染尘埃。我收拾心情，安静地欣赏着雪中的世界。

今年的夏天仿佛被拉长了，没有完全领略秋日的气爽，冬天就来了。冬日的阳光在雪的映衬下有些耀眼，在凛冽中带着温暖，如母亲的手。树上残留的叶子，不顾大地的召唤，展示着生命最后的顽强，在雪中闪着不一样的色彩。扑簌纷扬的雪中，一位母亲，袖襟扬起，摘下自己的围巾，围到她孩子的身上，又叮嘱着什么，最后，看着孩子走进校门，目光中带着春意。

北方的冬天，捆在一起的标签一定是雪。没有雪的冬天是不完整的，会缺少冬天的韵味。伏案敲打这些文字的间隙，抬头望去，雪花依旧，花是春夏的产物，雪和花糅合组成的词不仅美，而且多了些期盼和希望。雪就这么均匀地铺着，迈着依恋的步伐，天地间犹如泼了白色染料的画板，阳光透过，地上斑点般的存在。雪落了一层，或覆盖，或堆积，都是在立体的物件上盖了一顶白色的帽子。雪中有几枚脚印，有来有去，朝向不同的方向，消失在前方。

树上的雪被风吹落，在孩童脸上，幻化为晶莹，引起一片欢闹，犹如开在雪地中的花。想想我和他们一样大的时候，盼着下雪，因为雪的到来预示着过年就不远了，而现在我却为时光流逝而惴惴不安。那年冬季的夜晚，漫天飞雪，父亲为了挣点钱贴补家用，体力活干到半夜，我和母亲守在狭小逼仄的屋子里，在电视画面中等候着父亲。黑白电视中唱着“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闪烁跳动的画面夹杂着如同踩破冰面般的音乐声，牵引着我童年的梦。我的梦一直在路上，有自己的坚持，也有追求，只是长大后再也没有回过童年的小屋。那个冬天的记忆，冰冻在属于它们自己的时空里。

黄昏，在晚霞润染过的天地中，清扫积雪的工程车在路上忙碌，为单调的冬日增加了色彩。这种色彩是温暖而湿润的，驱走了焦虑和不安。华灯初上，烟火之气在雪夜中升腾，夜归的人步履匆匆，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家。开启家门那一刻，迎面而来的是亲人的味道，身后彻骨的寒风会更加彰显家的温暖。

经过那个卖卤味的小铁皮房，摊前莹莹灯光点燃了彼此希望。我买了一份，摊主冻得通红的脸庞挂着笑容，鼻梁上的眼镜片反射着微光，镜片后却闪烁出一种诚挚的明亮。一位裹着围巾的中学生，脚底粘着泥巴，给摊主送来晚饭，看样子是摊主的儿子。我看着眼熟，细细回想，正是早晨见到的那个围了母亲围巾的孩子。晚饭在铁皮房中冒着热气，再回头，我看见孩子把早晨母亲给他御寒的围巾摘下，围到了父亲的脖子上，而后行走在回家的落雪里。我突然又想起了我的童年，在家中火炉旁等候着晚归的父亲的那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