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善文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每当冬季来临，粮食部门就会给居民供应地瓜。那时物质匮乏，地瓜、地瓜干、地瓜面，是饭桌上的主食。地瓜一般按30%粗粮比例供应，一斤粗粮折合购买5斤地瓜。冬季购买地瓜和大白菜是当时每家每户最重要的两件事情。拂去岁月的尘埃，那时排队买地瓜、拉地瓜的情景历历在目。

最初几年刚开始供应地瓜时，地瓜被汽车从烟台市郊区各地源源不断地运至市区各个街道粮店。其时地瓜就被卸在大街旁边，堆得像座小山。从汽车上卸下来的地瓜，由于反复装卸，已变得有皮无毛、斑斑驳驳、面目皆非。看着这些被摧残得不堪入目的地瓜，人们虽然感到痛惜却无可奈何。

家家户户排着长队等待粮店工作人员一一过称。称好了，一家老少便争先恐后齐上阵，用大板车拉，自行车、小推车推，肩挑的、手提的、筐抬的，熙来攘往，人声喧哗。大家七手八脚把地瓜运回家，整个现场就像一个繁忙的建筑工地。

运回家的地瓜还要设法储存好。地瓜性喜温暖环境，揉搓得几近无皮的地瓜很不容易储存，冻坏的地瓜根本无法食用。所以，运回家的地瓜要在室内找一个适当的地方放好，上面要盖上一床破棉絮，以保温防冻。

记不清是哪一年，上级粮食供应部门又调整了政策，转变了思路，想出了新办法，每年冬季供应地瓜时，改为居民持单据直接去郊区指定地点运取地瓜。这的确是一个令人称道的好办法，地瓜的质量因此得到了根本的保证，居民们再也不用吃那被折腾得有皮无毛的地瓜了。

旧矛盾解决了，新问题又产生了。因为运地瓜的地方全在烟台市郊区，离家最近的也有十几华里的路程，这当然就辛苦了拉运地瓜的人。可为了能吃上质量得到保证的好地瓜，大家都是再辛苦也不怕。

我清楚地记得有一次去北上坊村拉地瓜的情形。去时是空车，哥哥拉着我大步流星向前赶路，经过十几里路的长途跋涉，我们终于来到了北上坊村。放眼望去，农民兄弟刚刨出来的地瓜就堆在田地里。刨地瓜时翻出的土还是新的。颜色红红的地瓜，相互依偎着躺在田野上，隐隐散发出一种诱人的气味，令人心醉。这可是连一丁点肉皮都未蹭的新鲜地瓜呀！红红的脸蛋，浸润着泥土的芳香，使人情不自禁想抚摸它，亲近它。我和哥哥一起把新刨出来的地瓜仔细地一个个分别装在筐子中，就像拿鸡蛋一样，生怕蹭破它一点皮。这些颜色红红，漂漂亮亮令人爱不释手的地瓜被我们哥俩小心翼翼地一一装入筐中，我的心中充满了兴奋之情。我们把地瓜一筐筐地抬到磅秤上称重，又分了好几次才把地瓜抬到大板车上。

回家的路上，哥哥拉着大板车高兴地唱起了歌，我也被哥哥的情绪感染跟着唱了起来。拉着几百斤重的大板车走上十几里路虽然很累很累，可一想这次回家我们就可以吃上最新鲜最美味的地瓜时，汗水和劳累一股脑全抛到脑后去了。

地瓜甘甜味美，含有丰富的淀粉、维生素和氨基酸，蛋白质含量也高于水稻，是一种绿色、环保的食物。我个人从小就非常喜欢吃地瓜，每逢冬季地瓜下市的时候，我都吃得胖胖的，俗称长“地瓜膘儿”。那时供应的地瓜一般有两个品种，一种叫“胜利百号”，红皮，里面的瓤是白色，面面的、干干的，不很甜，有点像栗子，这种地瓜很垫饥，当饭用。另一种地瓜瓤儿是黄色的，软软的很甜，也好吃，吃得多，不顶饭。当时由于粮食供应比较紧张，大多数人为了能省点粮，少吃点，干脆都选“胜利百号”地瓜吃。

地瓜的命运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迁，如今的地瓜已从老百姓饭桌上退居至三流角色的地步，只是起到了调节饮食结构和绿色保健的作用。可无论是在我国农业发展史上，还是在老百姓的生活中，地瓜都曾和我们有过千丝万缕的联系，它深深植根于我们的心中，成为永远难以忘怀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