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从娟

下班后，我急匆匆做好晚饭就出了家门。路上，在家庭群里发了个信息：“饭在锅里，你们俩回来吃就行。”家庭群不大，三口之家，“你们俩”指的是丈夫和闺女。

“叮咚”一声，闺女发话了：“老妈又去俺奶奶家吃小灶吗？”是的，我要去婆婆家吃属于我们俩的“小灶”。这个小灶，闺女不喜欢吃，闺女她爹也不稀罕，就我们娘儿俩能吃到一块儿。

这次的小灶是菜片片。我走进婆婆家的小院，未进屋就闻见片片的清香味儿。婆婆正在清扫灶前的碎草，大锅里冒着热气。婆婆说，来得正好，马上就出锅了，咱俩准备“开逮”。“逮”乃烟台方言，与“吃”同义。

掀开锅盖，热气腾腾中，一圈黄灿灿的玉米饼子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儿。婆婆把锅底的水舀干，往下铲片片，我迫不及待地抓起一个，顾不得烫，就往嘴里送。咬了一口，就露出鲜绿的荠菜。吹着热气，又一口咬下去。试问，现在还有什么食物能让人这样狼吞虎咽？鸡鸭鱼肉不能，山珍海味不能，唯独婆婆做的菜片片能让我稀罕到这个份上。苞米片片里包菜馅，是婆婆的拿手绝活，我至今学艺不精，捣鼓不成，老感觉那苞米面散散的不黏糊，包上菜馅就散开，而婆婆却能轻松驾驭，并且包得皮薄馅满。苞米面是刚磨出来的，娇黄；荠菜是婆婆在南山坡挖的，稀嫩。就算这些食材都有，还要有烧柴火的大铁锅，即使有大锅，你们有俺婆婆这样一位民间大厨吗？

我和婆婆达成一致，菜片片里不放肉，这样吃起来清爽不腻。包“韭菜篓”也是不放肉，为啥称呼“韭菜篓”？因为婆婆包的韭菜饺子特大，跟小篓似的，里面放一个鲜虾仁、一个扇贝丁，“海鲜兄弟”一上场，鸡蛋碎就降为配角了。大个的饺子煮熟后，饺子皮儿完好无损，里面的韭菜依然鲜绿，我一顿能吃十几个，实在是过瘾。

今年婆婆在山上种的墩瓜获得了大丰收，我和婆婆一共吃了六顿墩瓜“烫面角”（亦称烫面包）。面是用开水烫过的，蒸熟后面皮晶莹剔透，隐约可见里面的馅料。烫面包趁热吃最带劲，咬一口，油汪汪、水润润的，小虾皮、瘦肉丁、木耳碎与瓜丁可谓完美结合，给舌尖以完美享受，每一次我都撑得肚皮滚圆。这么好吃的烫面包，我家那父女俩愣是一口不吃。

“炖沫儿”（小豆腐）也是我们娘儿俩常吃的小灶，从春天的婆婆丁、麦蒿儿，夏天的老菜豆、小茼蒿，到了秋冬季，就是萝卜缨儿唱主角了。在婆婆的眼里，似乎没有什么蔬菜不能馇“炖沫儿”。有一天，她竟用胡萝卜叶儿做了“炖沫儿”，香喷喷的，我吃了半天竟没猜出是什么菜，最后还是婆婆说出了谜底。老人家用小石磨磨豆粕，里面加一把花生豆添香，这也许就是婆婆馇的“炖沫儿”好吃的原因吧。

我和婆婆的小灶还有桑叶包子、枸杞叶包子、槐树花包子、榆钱儿窝头等。前几天，我去婆婆家吃了一顿小灶：窝窝头、熥虾酱。我将一个窝窝头倒过来，把虾酱填进窝里，咬一口，松散软糯，鲜香无比，那滋味，绝了！在菜片片中，除了荠菜馅的，还有芹菜叶馅的。玉米面里添少许芹菜叶，用“煎蒸”相结合的制作方法，煎好的片片嫩黄中夹杂着翠绿，醇香中带着清新，就着煎鱼干吃，简直是人间美味。美食家蔡澜说：“好的人生，从好好吃饭开始；好好吃饭，就是好好爱自己。”我深以为然。

一路风尘仆仆，在忙碌的生活中，能慰藉心灵和肠胃的就是婆婆做的“小灶”。人生，唯有美食与爱不可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