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誉晏

荷与莲是不同的。荷从6月到9月，一片葱葱绿绿，占满整个荷塘。而莲只是静静待在一角，来得早些，也去得晚些。去鱼鸟河游玩，便是奔着荷去的。

第一次去荷塘时，只有莲在水面上静静地躺着。那空出的一片水面犹如山水设计者对风景的留白，倒映着云朵，写意一生的情怀。

然而，七月再次去荷塘时，满目惊喜地看到整个荷塘被荷填满，像绣娘在画布上绣出的锦簇花团，拥挤中一片欣欣向荣。

粉红色的荷花点缀了整个荷塘，它们亭亭玉立地在独舞，清丽而翩然。摄影师们在抓特写时，喜欢以模糊与厚重，或用暗淡的色彩来映衬光鲜的靓丽。荷叶甘于做群众演员，让荷花在光环下风光无限。

一晃又到了冬天，鱼鸟河的树叶落了一大片，但却没有光秃秃的，总有意志顽强者耐着严寒，被冷风吹得摇摆。它们只是想把生命开在春夏秋冬，来感怀世界的磨难吧。在经过了严寒时，它们会欣慰地告诉自己，看吧，我挺过来了。

鱼鸟河通向荷花池的走廊上，摆放的花朵不见了。大概都谢了，搬走了，现在这里只有一条单调的走廊通向荷花池。荷现在该是何种样子呢？走廊是暗淡的木质材料，四季轮回中，它一如既往的沉稳。

来到荷塘，大面积的荷不见了，只有残荷折断了腰杆，垂了下去。它的枯黄和坚韧，在一片灰色的空白中，倔强得令人肃然起敬。就像垂死的老人，用暮年来抓住岁月最后的时光，虽老去，但风骨依在。

黑天鹅不忍撞断它的腰身，只远远地陪伴着。公园的管理人员带着客人走在这冬日的残景上，看上去大多是五六十岁的人，在这个季节游览，该是荷塘多了些庄重的缘故吧？

人世间不只有青春与风华正茂才是最美的风景，谢幕何尝不是一种让人敬仰的悲壮，付出了美丽的一生，离开也从容。

那日阳光甚好，水面倒映着树影。我总是想伸出手，掬起它们。就在眼前却无法触摸，心里便有了留念。手机拍摄了图片，也常常打开来欣赏，阳光在树缝隙里透出了光线，有斑驳的痕迹。

这里也有一株残荷在树影下显得暗淡，可能它一生都没有得到过整个太阳的照耀，却依然淡定从容，生活给予了什么，便接受什么，不悲不喜，不怒不怨。

如果把它们做成风化的标本，便是自然界顶尖的艺术品，蕴含了天地万物来来去去的本质，书写了天地的苍茫与芳华的流转。

整片的荷塘一览无余，那些还站立的残荷也稀少，只有几个的身影。在被冻住的早晨会有些霜冻的晶莹，像是白头发长满了全身。年纪是大了，寒得彻骨，唯有以残破之身来流连最后的时光。不要告诉我岁月都将走向暮年，但求活一世，一直在光阴中活出平静坦然。

这一片的荷塘没有了往日的风采，又有何关系呢？还不是一切依然。不必为荒凉而哭泣，也不必为繁华而惊喜，只愿懂得盛衰与沉浮是四季常态。

离开荷塘后，我把珍贵的照片存于电脑，常常是看着残荷发呆。没有华丽的语言来表达对它的喜爱，只有与它心灵相通的感怀。风儿呼呼地吹着窗户，世间的清歌还在唱着起伏盛衰，阳光依然，依旧在舒展着胸怀。

在飘着小雪的那一天，我还在担心雪会不会压断了它们的风骨？也许不会。能直立的依然是不畏惧、勇敢地迎接风寒。而那些倒下去的，也许只是生命到了尽头，但它们也仍然是傲然在世间挺立过的，无怨无悔。

世间总是用磨砺给了我们时光中宁静的豁达和淡然，一切的纷繁都是过眼云烟，又何须挂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