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迎

《晚熟的人》是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八年后出版的第一本书，一共收录了十二篇中短篇小说。针对当下消费名人、文坛怪圈、网络乱象、环境污染等问题，刻画了芸芸众生相，揭示了千百种人性、万千重世俗，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和小说集同名的中篇小说《晚熟的人》。

在未读这篇小说之前，关于人的成长评判，我听到最多的是早熟。早熟的人更容易融入社会，左右逢源，混得风生水起。关于“晚熟”，莫言曾经诠释为“厚积薄发，大器晚成，韬光养晦，伺机而动”。他本人就是晚熟的代表，在文学创作这条路上，他走得缓慢而踏实，多年以来一直笔耕不辍，孜孜不倦，才有了《红高粱》等佳作的问世和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殊荣。在小说《晚熟的人》中，蒋二似乎是晚熟的代表，常林是早熟的代表。

蒋二原名蒋天下，在那个“阶级斗争天天讲”的年代，这个名字能演绎出吓死人的结果，于是改名。现在，他又郑重声明，“今后不许再叫我蒋二，我叫蒋天下”，名字的回归，预示着他的得势。

曾经的蒋二上小学时，用了五年的时间才勉强升到三年级，可见其愚钝。他是当初东北乡出名的“四大神仙”之一，和其他三个“脑子有毛病的”人，经常坐在石桥上用脚丫子钓鱼。村里的人把他当傻瓜看待，而他却是在装傻。装傻换来的直接好处就是，农业税和各级提留一分钱不用交。而书中的作家“我”出名之后，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抢先低价买下了“我”旧屋西边的地，盖房子、出租摊位、卖盗版书，后又开文化公司，注册商标卖矿泉水、保健酒，还举办滚地龙国际擂台赛，花样百出，赚了个盆满钵满。他踌躇满志，口出狂言：“我们晚熟的人，要用一年的时间干出那些早熟者十年的业绩。”

他瞧不起早熟的常林。常林年轻时是他们这帮人的大哥，蒋二和“我”等都是跟着常林的小喽啰。常林带着大家“保养机器”——去野地里偷东西，填饱肚皮；带着大家去附近的建设兵团看电影；他闯岗哨，和知青理论时展现出好口才，自豪地说：“老子早熟，生来就会”；他用一招“滚地龙泉”的鸳鸯脚打败了知青单雄飞，赢回了他贫下中农的尊严和大家看电影的机会。就是这样一位无畏的人，后来竟怕这怕那，喝百草枯死了。

蒋二说常林“他是早熟的品种，上了岁数就傻了”，还得出结论：“有的人小时候胆子小，后来胆子越来越大，有的人少时胆子大，长大后胆子越来越小，这就是早熟和晚熟的区别。”他自诩是晚熟的人，而这句话恰恰透露出他的不成熟。书中他的爷爷蒋启善在收单雄飞为徒时，说的规矩是“无事时胆小如鼠，有事时胆大如虎”，这个境界就高了。老爷子其貌不扬，却备受村里人敬仰，原因一是有一身武功，被称为“滚地神龙”，二是曾打死了一个日本兵，夺了一支三八大盖枪。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能安心地在饲养棚里喂牛喂马，足以显示出他的韬光养晦，他才算得上是晚熟的人。反观蒋二，凭着精明的算计投机取巧、急功近利，最终因非法占地而使他花重金打造的擂台和展览馆被推土机推毁。他凌晨打电话向“我”哭求说情，“我”给他的建议是，继续晚熟吧。

读完小说反思自己，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早熟晚熟似乎都算不上。我后知后觉还无特技傍身，不善言辞还耿直倔强，既没有常林早年的勇敢，又缺乏蒋二的聪明，更没有小说中作家“我”的才华。“一个人特别想成为一个什么，但始终没有成为一个什么，那么这个什么，也就成了他一辈子都魂牵梦绕的什么。”其实，人总有遗憾，做好当下的自己就可以了。

人生就是一个不断成熟的过程，不必纠结是否早熟晚熟，只要秉持纯真善良的原则，清清白白做人，不唯利是图，不算计钻营，就是一个幸福的人，一个成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