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伟基

在蓬莱区刘家沟镇西部的战山脚下，有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山村——杏林庄。村庄虽然小，但是却出了一位大名鼎鼎的战斗英雄张宗善，人称“虎将”。在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抗美援越战争中，他立下了赫赫战功。他历任战士、班长、排长、连长、营长、团长、副师长、大军区炮兵部副部长等职，先后荣立三等功七次、二等功三次、大功两次，曾被评为华东二级战斗英雄，受邀参加国庆观礼，他的传奇人生和英雄事迹，永载我军史册。

独闯关东，死里逃生

1929年，张宗善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家庭。父亲早年因交不上地租，被地主恶霸多次吊打，无奈逃往东北后杳无音信，母亲带着他兄弟三人乞讨为生。他排行老二，从8岁开始就背着弟弟四处讨饭。

1941年，刚满12岁的张宗善独自闯关东。他从陆路经山海关，徒步三个多月，终于在辽宁省阜新市城郊找到了给人种菜的舅舅。从此，他当了小帮工，给人放牛羊，自己挣钱糊口。因为替中国孩子打抱不平，揍了一个日本孩子，他被伪警察抓去吊打，折磨得死去活来。无奈之下，舅舅只好忍痛把11岁的大女儿卖了20块大洋，将张宗善赎了出来。此地不能再待了，舅舅只好写了一封信，让他到远处的阜新煤矿找一位木匠朋友。

木匠是河北沧州人，50多岁，有一身武功和木匠手艺，人称“老斧头”。张宗善跟着他一年多，功夫和手艺都有很大长进，师徒俩形同父子一般。有一天下工时，日本监工过来故意找茬，索要好处费，不给就鞭打。一怒之下，师徒二人将日本监工砍死。张宗善决定回蓬莱老家参军打鬼子。

就在张宗善扒运煤火车来到大连后，却被日本人抓劳工押到鞍山挖煤。他在矿上当苦力的一年里，几乎每天都见到鬼子兵往后山的万人坑里抛中国人，其中有反抗者，也有老弱病残的劳工。一天，他所在矿巷里的50多名劳工被日本人强行注射做细菌实验，之后被抛进山后万人坑，倒上汽油焚烧。后来，张宗善被好心的工友们托起，攀岩逃了出来。

他在大山里转悠了四五天，也没能走出山林。第五天傍晚，突然遇到一只黑熊，当他被黑熊扑倒后，只听“砰砰”两声枪响，黑熊倒下了，张宗善也昏了过去。

当他清醒后，发现自己躺在炕上，炕前围着五六个人，原来是东北抗联的人救了他，领头的是王队长。

此时，苏联红军已出兵我国东北。在王队长的带领下，张宗善参加了攻打铁矿的战斗。他在战斗中负伤，被抗联从碎石中扒出来，送进苏军医院，作为“不怕死的小英雄”住进特护病房。出院后，抗联干部安排他乘坐军用小火轮船，回到了阔别已久的蓬莱老家。

有勇有谋的“拼命三郎”

1945年冬，张宗善回到家乡杏林庄，当上贫农团团长、民兵队队长，并加入共产党。翌年秋天，在解放区大参军的热潮中，他带领村里30多名青年参加了解放军，开始了他传奇的战斗生涯。

刚参军时，张宗善在团部当通信员。一次，他奉命给前线部队送信，刚走出3里多地，就迎面遭遇一股敌人。敌众我寡，且匣子枪里只有5发子弹。他急中生智，高喊：“一排向左，二排向右，三排在原地，活捉蒋匪兵。”一个当官的刚举起手枪，被他一枪毙命。他命令道：“缴枪不杀！放下武器！”就这样，他独自一人凭5发子弹，俘敌26人，荣立二等功。

在淄川战斗中，张宗善随营部和一连炸开城墙后冲进城内，不料敌人封锁了突破口，后续部队无法跟进。营长四次派人出城求援，派出去的人都牺牲在敌人的封锁线上。张宗善自告奋勇出城。他看清了出城的路上有两道关口：一是过大街，二是下城墙。过大街时，他推着竹筐、木箱等物件，都招来敌人一阵射击，连续几次后敌人不再理睬，他赶紧钻进一个大草筐里，来了个就地十八滚，神不知鬼不觉地通过了大街。他下城墙更巧妙，先在城头垂下3根长绳，然后向下放成卷的棉被、筐篓等物，后来向下放敌兵的尸体，开始时敌人碉堡里的机枪猛烈扫射，后变为点射，等放敌兵尸体时就不打枪了。趁此机会，张宗善又放下两具敌尸，自己也夹杂在其中，这样冲出封锁线回到团部报信。

1947年冬，莱阳战役打响，张宗善所在的连队是突击连，负责扫清城外据点，他报名参加了由13人组成的爆破队。战斗打响后，连续冲上去的7名爆破手都在途中伤亡。紧要关头，张宗善挺身而出，他采用灵活的战术动作，巧妙地越过四道关口，冲到碉堡根下，但碉堡构造特殊，又没有有用的器具，无法安放炸药包。此时，部队已发起冲锋。张宗善急了，右手举起炸药包贴到碉堡外墙上拉开导火索，在即将爆炸的瞬间，迅速向后跃出，“轰”的一声碉堡被炸塌，他也被气浪掀出30多米远。战士们潮水般冲进莱阳城，跟上来的担架队把张宗善救下来，他竟然还活着。

在渡江战役中，张宗善参加了突击队。过江后他率先冲上南岸，连续爆破敌人3座碉堡。当他爆破堤坝上的一座暗堡时，被气浪抛进江水中昏死过去，多亏后续部队的船工把他捞上来救活。三天后，他又追上了原部队。营长见到他后打趣说：“你真是个炸不死的拼命三郎。”

在攻打上海外围的崇明岛时，岛上的守敌是一个军部和两个整编师。我军登岛部队仅一个团，那时张宗善在团部当通信排长。面对强敌，团长决定走一步险棋，逼敌投降。紧要关头，张宗善主动请战。出发时，他身上捆满手榴弹，背上匣子枪独自一人向敌阵地走去。

敌军参谋长带他去见军长。“我是三野来劝降的代表。”张宗善毫不犹豫地说，“放下武器，接受改编，保证贵方官兵生命安全。”“可否放我们军官去香港？”敌军长问道。“你们败局已定，没有资格讲条件！只有停止抵抗，可按战场起义对待。”张宗善说。

敌军长被说服后，派参谋长与张宗善一同回部队联络受降事宜。路上，被国民党军统政训处长带的一伙宪兵截住。张宗善沉着冷静，紧紧拉住军统处长，亮出身上捆的手榴弹，宪兵们个个吓得往后退。就这样，张宗善与敌参谋长顺利地回到团部，完成劝降敌军两个师的任务，荣立二等功。

1950年，张宗善任连长，随部队在湘西剿匪。他趁土匪内讧之机，只身独闯匪巢，救出女寨主“白狐狸”和她的儿子，杀死国民党特务“黑虎”，劝导女寨主率部下向解放军投诚。

步兵打飞机

1950年冬，张宗善随部队首批入朝参战，在团部当通信排长，并学会了驾驶汽车。一次，他受命去给执行穿插任务的一营送信。路上首先要通过10多公里的山间公路，空中有两架敌机不停地扫射封锁道路。他观察到敌机盘旋一圈需10多分钟，于是趁敌机转圈的空隙一路狂奔，等敌机转回来就躲到路边树下。几次之后敌机怒了，在前面投下一枚燃烧弹，熊熊烈火将公路封住了。张宗善咬紧牙关冲进火海，穿过后已成了“火人”。他一头钻到路沟的雪堆里，打滚压灭明火，脱掉冒烟的衣服，赤膊光脚穿过封锁线。

夜幕降临时，他进入一个山间开阔地，这里聚集了近万名敌军，他们正是一营要堵住的敌军。张宗善悄悄走近一辆敌人的军车，用仅学会的几句朝鲜语与司机打招呼，乘其不备，用枪托将其砸昏，剥下棉衣穿戴好，迅速驾车上路，一路上狂奔畅行无阻，终于在前沿找到一营。

我军的围歼战在凌晨打响了。张宗善无法赶回团部，营长把他留在一连任代理连长，阻击南边的增援之敌。阻击战打得十分惨烈，一连连续击退敌人5次进攻。战至傍晚，全连仅剩37人。半夜时分，敌人改为分批次轮番攻击，张宗善将仅有的30人分成10个小组，占据要冲阵地，并相互支援，竟拖住近千名敌军3个多小时的进攻。战至天明，全连仅剩下他和3名尚能战斗的受伤战士。

战斗结束后，战友们在前沿小高地上找到了被冻成“冰棍”的张宗善。他被当作烈士抬到后方收容所后，军医发现他还有生命迹象。在朝鲜老乡的建议下，将其放进凉水缸里泡，连换三次水，泡了大半天，他的手脚能动也能说话了。营长哈哈大笑：“福将！你不仅是炸不死的福将，还是冻不死的福将！”

在朝鲜战争中，美军依仗空中优势，对我交通线实行狂轰滥炸。张宗善所在的部队受命掩护工兵和民工抢修一座大桥。看着猖狂的敌机，他找到团首长，提出变被动防守为主动进攻的方案。首长研究后，批准他带领机枪班去试一试。

上午9时许，3架敌机准时来“上班”了。前头是一架攻击机，后面紧跟着两架轰炸机。张宗善命令：放过前头的攻击机，集中火力打两架轰炸机。当敌机低飞到头顶时，他端起转盘枪大喊：“打！”一串子弹射向飞机机舱玻璃窗。刹那间，4挺机枪、十几支卡宾枪、转盘枪一齐开火，子弹如暴雨般飞上天空，只见两架敌机在空中像醉汉一样，歪歪扭扭地挣扎了一阵后，一头栽进山沟里起火爆炸。

高射炮打游击战

在朝鲜战场上，张宗善吃尽了美机的苦头。回国后，他要求当飞行员，因为身体的原因未能如愿而进了军校学高炮。小时候他只读了一年小学，文化底子薄，他就用勤学苦练来弥补。毕业后，他在原济南军区某高炮部队任参谋。

1965年8月至1969年3月，张宗善曾先后两次率高炮营、团到越南参战，取得辉煌战绩。刚入越时他发现，美机高速、灵活，我军高炮老旧，常常三四门炮对付不了一架敌机。他采用了“集火近战”的战法。所谓“集火”，就是集中一个连（老炮6门）甚至几个连的火力，同时打一架敌机；所谓“近战”，就是尽量压缩高炮射程，把敌机放到最短的距离打，这样杀伤力大、命中率高。因此，入越后第一仗就取得一个营击落敌机4架、击毁敌机3架的战果，接着在后来的半年时间里，六战六捷，全营击落敌机23架、击毁敌机8架，受到中央军委通令嘉奖。

张宗善把我军擅长打游击战、伏击战的传统战法，运用到高炮打敌机上，打一个战位换一个阵地，始终让敌机摸不清目标。例如他率部在宋化地区打了几仗，打掉二十几架敌机后，阵地已暴露，他果断转移并做好伪装，并在原地设置了假目标迷惑敌机。当12架敌机轰炸原阵地而经过新阵地上空时，张宗善下令30门高炮和20挺高射机枪同时开火，结果打掉敌机8架、打伤4架。

1967年8月，张宗善率2个85炮连和6个37炮连在凉山地区打“伏击”，美军32架轰炸机还未来得及“下蛋”，就被打下30架，另外两架冒着黑烟逃跑了。

为了对付美军机使用的“百舌鸟”反辐射空对地导弹，张宗善总结出炮瞄雷达“早开机、近升压、断高压、摇摆天线、断续开机”等一整套战术。为了对付美军机使用的杀伤力极强的子母弹、菠萝弹和跳弹，他还在实战中总结出一套有效的办法，即“小、深、坡、坑、沟、洞、盖、散”等八项措施，这些措施在援越实战中收到极佳的效果。换防回国后，他又组建了我国首支全自动化高炮团。长期以来，他把理论与战场实战相结合，深入研究，成为我国第一批高炮指挥员和少有的高炮军事专家之一。

（本文参考蓬莱史料记载）